此时,药已熬好。
生脉散也不是什么偏方,乃是宫里常被的药。人参,麦冬,五味子三味药组成,人参补元气,麦冬润肺。五味子,则是敛肺止汗。但三份药,熬成一份却闻所未闻。
“先不忙灌,道爷我加点宝贝进去!”
席应真掀开药罐闻闻,点头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儿,倒了点白色的粉末进去。不多,大概两钱左右的样子。
太医院正大叫道,“你这妖人,竟然加砒霜?”
“怎地?”席应真斜眼道。
“那是毒!”太医院正惊骇道,“是毒药!”
“你也说了是毒药,它既是毒又是药,害人时为毒,救人时自然就是药!”席应真不屑道,“再说,是药三分毒,这世上哪有不带毒的药?你家皇帝病重,如今就要下猛药,他有心毒,就要以毒攻毒!”
“你......荒谬绝伦,闻所未闻!”太医院正气道,“陛下如今体弱,危在旦夕。这等猛药下去,岂不是.........?”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你看药方看傻了你!”席应真又嘲笑几句,“你这样的也就配给死人看病,活人在你手里,一窍不通!”
“妖言惑众!”太医院正面色铁青。
“到底谁说了算,还救不救?不救劳驾让道爷回去,晚饭还没吃呢?”席应真说道。
朱允熥心再三犹豫,砒霜入药非同小可,说道,“你确定没事?”
“不信道爷,何必逼硬逼我来?”席应真怒道,“你朱家人性子就是如此,用人生疑,疑生杀机.........”
“你知道后果!”朱允熥忽然咧嘴一笑,面色有些狰狞,“能治好,随你怎么狂悖,孤都容你!若治不好,嘿嘿!”
“强盗本性,你们爷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席应真小声的愤愤说了一句,随后道,“赶紧,把药汤子给你家皇帝灌下去!”
朱允熥示意,几个太医上前,先请罪然后要掰开老爷子的嘴。
可老爷子牙关紧闭,他们忙活了半天,竟然毫无进展。
“说庸医都是夸你们!”席应真嘴里骂着,突然伸手在老爷子大拇指食指间一捏,老爷子的嘴顿时张开了。
“祖宗的玩意,都被你们丢尽了,还一个个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治病救人。呸,一群满脑子功名利禄的怂货!”席应真继续骂道。
他这一手,直接把太医院的人震住了。也更让朱允熥心,多了几分希望。
药汤灌下去,老爷子紧闭的眼皮颤动几下,发出几声含糊的咳嗽。
席应真从怀郑重的掏出一个小包袱,他虽然人脏兮兮的,可这包袱确实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的物事,在灯火的反射下,发出耀眼的光泽。
一排银针,长短不一,一边粗细。
席应真的动作很慢,虔诚的像是某种仪式一般,看向那些银针的眼神,又好似看向珍爱的女子,温柔如水。
他小心的抽出一只巴掌般长的,用浸了烈酒的绒布仔细的擦拭起。
随后,缓缓的拉起老爷子的手。
噗的一声,朱允熥几乎听到了针入肉的声音。一根长长的银针,顺着老爷子食指指之间的连接处,深深的扎了进去。
床榻上,老爷子的身子猛的一抖。
紧接着,根本不给旁人开口的余地,迅雷不及掩耳之下,老爷子的手指已经全部被扎满。
朱允熥注意到,渐渐的老爷子的脸露出一丝罕见的红晕。他紧张的攥紧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之,满是汗水。
“这是针灸?”朱允熥问道。
席应真罕见的没有开口嘲讽,或说些不着边的话,而是板着脸,正色道,“也算,也不算!”
说着,继续抽针,继续擦拭,“他心火太盛,又寒气入体,阴阳不调。心火淤积多年,再加上急怒攻心,所以心脉衰竭。”
“他身上可不止一种病,药汤能治的只有表。而要治内,只有用这方法子,穴位刺激他的心脉,使其猛烈震荡,活血在体内循环!”
“这法子若是旁人,定然不能用。但你爷爷这人,老天爷给了一副好身板,底子好,经得起折腾!”
说着,又对旁边的太医说道,“准备当归四季汤,你们宫里那牛黄保心丹半颗,化在汤药里,最好是三年陈的丹药,不能用新药!”
太医们自去奔忙,席应真也擦好银针。
“扶你爷爷起来!”他开口说道。
朱允熥招手,朴不成上前,两人把老爷子扶着坐起来。
这次,席应真下针格外缓慢。
两根针,分别刺进老爷子两边的太阳穴之。
“道爷随便用几分力气,你这条命当场就没了!”席应诊下针之后,仿佛力气被抽空一般,看着老爷子无力的笑道,“可是道爷不敢呀,恨你是恨你,可终究是不敢杀你!”
说着,抽出最后一根针,看着窗外电闪雷鸣,“杀你,要遭天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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