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喝个茶能被揍成这样,你还真够委屈的!”放下茶碗,朱允熥微微一笑,“退下吧,没时间管你这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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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会,吏部尚书凌汉一石激起千层浪,直接上书凤阳皇庄乃是与民争利。
大朝会一般没有军国大事,勋贵武臣们只当是走个过场。但今日忽然见官们,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起皇家的不是。纷纷来了精神,更是心里盼着皇爷大发雷霆,砍了那些书呆子的脑袋。
谁知,皇爷不但没发火,反而称赞凌汉有为国之心。圣谕,凤阳都除却守陵人之田,与祭田之外,皆充于官府,准备授予百姓耕种。
勋贵们大为惊奇,皇爷的脾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但接下来,翰林学士方孝孺直接把火,烧到了他们的头上。
“凤阳都,大明龙起之地。然都百姓未受大明之福,却受尽勋贵之苦!”
奉天殿,方孝孺的跪奏,铿锵有声。
“从大明开国以来,凤阳勋贵之家行不法之事已是常态。早些年,有人纵容家奴掠夺人口,强占土地,贩卖私盐收敛钱财。得了田地不算,甚至闹出人命。”
“以至洪武十年,犯罪之人被国法处置之后。陛下亲自下旨,公侯不得强占民田。”
“这几年,虽微有好转。但凤阳百姓,亦受豪门之苦!”
“如今皇庄已为国田分于百姓,朝廷更当收回国初所赐的勋田。一来,还地于民。二来,还凤阳朗朗乾坤!”
一开始,勋贵武人们还没听懂,忽然见方孝孺慷慨激昂跪奏,又见那些臣们不住点头附和,全是绉绉的词儿。
但听到最后,他们个个都是怒发冲冠。看着方孝孺的眼神要吃人一样,若不是金銮殿,只怕当场就要动手。
许多人心破口大骂,“日你辈先人,方孝孺酸秀才,是在鼓动陛下和皇太孙,收回咱们凤阳老家的庄子!”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这个上头?”朱允熥坐在老爷子身边,开口道,“凤阳的勋田,是开国的勋贵们拿命换来的,是赏给他们光宗耀祖的,怎能随便轻易收回!”
听皇太孙如此说,勋贵们心安定不少。
哪知,方孝孺继续跪奏道,“殿下此言差矣!”
“孤哪里说差了?”
“臣知凤阳干系重大,但凤阳不只是开国武臣的凤阳,更是大明百姓的凤阳!”方孝孺忽然不惧勋贵们杀人的目光,朗声开口道,“军功不能和民生混为一谈,若因为彼等勋贵生于凤阳,就使得凤阳百姓无地可种,此乃大谬也!”
“彼等军功,朝廷已有封赏,活为公侯,死配太庙,位极人臣之殊荣足够酬功!而凤阳百姓世代居住,祖宗坟茔亦在凤阳,却无立足之地,岂非贻笑千古!”
“够了!”朱允熥喝叱一声,“越说越不像话!”
老爷子也开口道,“你这胡扯呢!他们的庄子勋田,都是当年咱赏的,他们一没犯错,二没削爵。朝廷再难,也不能打他们田土的主意!”
听爷俩都帮着他们说话,勋贵武人大为振奋。
“若陛下以公侯为先,百姓为末,则本末倒置!”方孝孺继续说道。
武人心里纷纷破口大骂,但朝堂之上老爷子没准,他们不敢开口。再者他们笨嘴笨舌,说也说不到点子上,只能脑子里大吼三字经。
“诸位公侯!”哪知,方孝孺话头转向了他们,“下官知,诸位当年艰难。更知诸位九死一生,才换来传家的田地。可凤阳一地,田地都在诸位手,百姓如何过活!”
“汝等家乡在凤阳,凤阳百姓却在背后戳你们脊梁骨。整个凤阳城,近半数百姓都在你们家做佃户。每年的租子分不少,若有荒年还要跟你们庄子上借贷。”
“蒙元末年,淮西便是如此,田地都在大族手,百姓卖儿卖女死求活。如今诸位都是国家大臣,不以天下为先,反而又要让家乡父老,在受此磨难吗?”
“这.............”
武人勋贵们互相看看,只觉得心里憋气,却说不出话来。
那些田土是他们卖命换来的,和百姓何干?
这些穷酸人,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脏水一盆又一盆,奶奶的!
忽然,勋贵之有人出列奏道,“臣,有本奏!”
众人一看,顿时眼睛一亮。曹国公李景隆,在武人之是能说会道的,定能让那些穷酸人好看。
“奏来!”朱允熥道。
“臣,惭愧!”李景隆叩首,“听了方学士的话,臣惭愧万分!”
顿时,武人勋贵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一时间李景隆成了殿的焦点。
“臣前些日子跟殿下回都祭功臣庙,臣祖父画像挂于庙,音容笑貌仿若昨日!”
“父祖创业不易,当年不过淮西黔首,受尽人间困难,其苦惨绝人寰!”
“亏皇天庇佑,幸托明主,才有今日富贵!大明,乃是天下之大明。不能因为臣祖父辈微有功劳,就让凤阳父老受苦。”
“更不能因为一己贪念,使大明蒙羞,使君父忧愁!”
“耕者有其田,方为盛世。臣父,臣祖,昔日为大明而死战,后世子孙怎能为区区田土,让百姓受穷困之苦!”
“陛下,太孙殿下,臣愿把凤阳李家勋田献给朝廷,发还百姓,使民安乐!”
咚咚,说完,重重的叩首。
武人勋贵们看着李景隆的眼光变了,颇有些咬牙切齿。
“日你先人,你李景隆他娘的吃里扒外?”
而御阶上,坐着的朱允熥却在心里发笑。
“李景隆,小词儿整的挺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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