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明帝国,从天子到官员再到百姓,无一不是好战之人。更莫说那些窝在驻地,早就闲得浑身难受的百战雄狮,还有那些整日愁着自家爵位晋升无望的勋贵。
“还是钱粮!”都御史严震直忽然叹口气,“皇上从内库之中拨了四百万银元,这个钱是一定已经准备好的!李至刚在江南筹划八百万,也不知能不能....”
“呵!”张紞忽然一笑,“他李以行有能耐,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呵呵!”周围,顿时满是笑声。
笑声之中,唯独辛彦德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他看看众人,“诸公,李至刚要在江南各省筹集军费八百万!那可是八百万,不是八十万!他用什么名目收?”说着,眉头紧皱,“该缴纳的赋税都缴纳了,还要额外筹集八百万,那不是....那不是额外摊派吗?”
左都御史杨靖看了辛彦德一眼,“摊派也好,巧立名目搜刮也好!总之他李以行是个能办事的,不但能筹措到位,而且这个钱还必不会从穷苦百姓身上搜刮!”
“这可不好说!”辛彦德摇头道,“历来苛捐杂税,就没有不搜刮百姓的!”
众人又只是笑,却不说话。
他辛彦德还是年轻,没有看透。
李以行以钦差之身在江南独掌大权,一方面要借着新政推倒原有的官绅基层,在这个过程中他李以行可以毫无顾虑的实行清算,还有吃大户,他有一万个合理的理由,从那些豪绅的手中弄钱!
另一方面,新政和开海相辅相成。
在众人看来,一旦朝廷全面放开海禁,海贸必将直接成为国家最重要的财政收入。而有了开海的诱惑,那些豪绅们也巴不得给他李以行送钱....甚至还生怕不够,以至于这位钦差大人笔上一勾,不许他们参与海贸出海!
再往深里想.....很多事只能自己想,只能意会不能言谈。
皇上在年前对广东布政司使的人选起了换人的心思,就是为了给开海的事,准确的说是放开海禁之后,征收各项税款做准备。
而且还单独把海关从地方布政司剥离开来,让各地海关课税司也独立出来,直属于中央。
可以说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李至刚就是那枚重要的棋子。
“诸公,筹集军费一事,下官看来还是甚为不妥!”辛彦德忧心忡忡道,“再者李以行其人...”说着,叹口气,又道,“你们也看到了,今年的会试,之所以江南四省联名罢考,就是因为他闹腾的!若再因为这八百万,让江南各地对朝廷心生怨恨......”
“张部堂!”侯庸忽然打断了辛彦德,对张紞说道,“您方才问皇上,将来开海之后的各种进项到底是归国库,还是归皇上的私库,皇上没正面回复呀!”
“对呀!”兵部尚书茹瑺也开口道,“这可不单是钱的事,还涉及到各地海关,课税司呢!”
文官们心中,皇帝是不需要钱的。
你他娘的一个皇上,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你要钱干什么,你有花钱的地方吗?
更何况,在明面上这个钱字之外,更触及到一系列的人事大权,各种职能衙门的管理权。
国于国之间存在着博弈,其实皇帝和臣子之间也存在着博弈...
边上的辛彦德,满是诧异。
他如何看不出来,侯庸和茹瑺是故意不听他的话,故意岔开话题。
但稍加思索之后,他也明白了几分。
“这些老狐狸!”他心中暗道。
中枢这些人没一个待见李至刚的,此时对他们对李至刚的种种行径不但不反对,反而持着捧杀的态度,最终的目的是为什么,他心中已有答案。
李至刚做的越多,其实距离中枢的距离就越远。
就是那句老话,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从为官之道的角度来看,这是在正常不过的zz斗争,要挑不出任何问题。这就是阳谋,让你李志刚自己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的阳谋。
辛彦德也看不上李至刚,可心中就是不舒服。
因为就拿李至刚要在江南几省筹集军费一事,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本就是应该上书反对的。
但眼前诸公,为了某种目的,就是不反对。
或许他们将来会把这事变成搬到李至刚的罪证之一,但他们的初心都用在了权谋,而不是真正的国事上!
再者,辛彦德心中还有另一种想法。
虽说他只是南书房的末尾之人,只是个负责传递文件的行走。
可是他朝夕伴在皇帝身侧,对于这位皇帝的心性,他自问比眼前诸公更加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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