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拉他们下水,而是他们和我本就同在新政这艘船上!”李至刚眯着眼,“既上了船,想要船儿划得快,那就要出力!总不能我自己划船当艄公,他们吃喝玩乐当客人吧?”..
说着,晒然一笑,“我知道皇上不想,可是皇上不想和皇上不希望看到是两回事!他们若和我李某人一样不畏艰险,皇上也定然欣慰!”
“再者说.....”说到此处,李至刚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几分狠辣来,“不把他们拖下水,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怎么表态?政绩不是我一个人的,锅也不能我一个人背!”
刘观沉默了,他清楚李至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铁铉等人的背后,其实除了皇帝之外,还有朝堂上那些手握大权的实干派北系大佬们。
“你这样,新政这把火会越来越旺的!”刘观劝道。
“皇上就希望火旺起来。”李至刚看着屋内的炭盆,“火旺了,才能把糟粕烧得干干净净!”
说着,自嘲一笑,“其实我....嗯....你也知道,新政不新政的对我来说其实不重要。有没有新政,我都是做官。可我若想做大官,做到我大明最高的那一层,就要顺着皇上的意思。”
“你这样.....”刘观再次沉默许久,张口道,“就不怕将来....?”
“将来如何?”
“鸟尽弓藏!”刘观艰难的说了一个词。
这是他思量许久才想出来的一个比较委婉的词,但是能说出这样词,也足见他真的是李至刚的朋友。
“鸟尽弓藏?应该是兔死狗烹才对!”李至刚大笑,“或者是为了平息众怒,杀我以谢天下,对不对?”
刘观没说话,算是默认。“放心,不会的!”李至刚摸着身上柔软的貂毛,“咱们那位万岁爷你不大了解,越是做事的人他越护着,哪怕做错了,他也给担着!”
刘观皱眉,“可是得罪人太多,终究是不好!”
“你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不想得罪人上了,不然的话以你的资历早就够一部的侍郎了!”李至刚笑笑,“你想想,我是万岁爷的臣子,我用得着怕得罪人吗?况且这世道,你不得罪人就能有好下场吗?”
“过刚易折!”刘观再道。
“折不了!”李至刚眼神清澈,“我若折了,新政就是笑话!”
顿时,刘观诧异的看向对方。
“你可知新政最难也最让人诟病的地方在哪?”李至刚开口道,“不是摊丁入亩也不是免了官绅们征粮的粮长一职,而是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这我知道,衙门里很多人也不满!”刘观叹口气说道,“自古以来就是学而优则仕,做了官就要和庶民区分开来。官就是管,管就意味着权!朝廷搞这个新政,把官绅当成仇寇了!”
“你还是没看到根子上!”李至刚摇头道,“官绅士是一个阶层....对于庶民而言高高在上的阶层。但庶民是谁?单就是农民吗?”
刘观怔住,说不出话来。
“庶民也可以是大地主,还可以是大商人!也可以是小地主小商人!”李至刚笑道,“国朝从太祖高皇帝时就定下祖宗家法,没有功名的人连丝绸都不能穿,没功名的人统称为庶民!”
“庶民即便家产万贯,可以为身份,还是要依附官绅....你看着这件事可能是天经地义。可你想过没有,那些商人也好,地主也好,真的就心甘情愿的愿意把手里的利益,交给什么都不做的官绅吗?”
“矛盾!”李至刚正色道,“皇权和官绅的矛盾,官绅和庶民的矛盾....就以江南而论,还有传统官绅阶层和新生富豪之间的矛盾!”
“或许现在矛盾还不显...可以后呢?”李至刚深深吐口气,带着几分忧色,“官绅们是凌驾于所有庶民之上的,就不利于民间百业的自行发展!”
“这可不但是国库收入的问题,为何皇上让铁铉他们在这一呆就是数年?”
“盯着官绅不让他们对那些大商人大商行指手画脚,盯着他们不许他们利用特权打压商业进行垄断!”
“许民间百姓自发的京营贸易,中小门户之家赚钱。让更多的没有土地的百姓,从佃户变成帮工,乃至从帮工变成家庭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