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在对面却吃得格外香甜,甚至还抓起一根大葱,咔嚓一声咬了一口。
朱橚看了一眼,也低下头大口的吃。
却不想下一秒,咔嚓一声。
他张开嘴,一颗小石子吐了出来。
“酱瓜没洗干净!”老爷子回头瞅瞅朴不成。
后者咧嘴一笑,“皇爷,这玩意他就洗不干净!”
“是你洗不干净,不是它洗不干净!”老爷子继续吸溜着面条,“早先过苦日子的时候,无论什么菜,秀英都能洗的干干净净。她说,吃的好坏没啥,但入口的东西要干净。就好像做人,可以穷可以穿着破衣衫,但一定要把脸洗干净,把衣裳洗干净。这样,就算是穷也不招人膈应!”
说着,长叹一声,“她还说,穷日子要往好了过,不能因为穷就凑合。不然呀,就算以后有了好日子,也过不好!”
朱橚闻言,面上带了几分难受悲戚,“当年母后也教导过儿臣...”
老爷子抬头,再次打断儿子,“有你的时候,日子已经好多了!”说着,仰着头,连汤带水,把最后一点面条卤子倒进嘴里。
接着一抹嘴,端起凉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碗。
老爷子的面吃完了,而朱橚半碗还没下去。
而且老爷子是一边吃一边说话,而朱橚则是看似始终在吃,却始终没吃进去多少。
“都吃了不许剩!”老爷子指着还剩下的面条,面色不善,“糟蹋粮食,要天打雷劈的!”
“是!”朱橚端起碗,呼哧呼哧的往嘴里倒。
此刻别说只是这难以入口的黑面条,就算是毒药他也不敢犹豫。
因为他发现,老爷子虽看似在说闲话,实则却语气郑重。
“这么些年,咱想的都是怎么管你们!”老爷子慢慢开口,“却没想过怎么教你们!”“父皇管教儿臣,是儿臣的福气!”朱橚口舌不清的说道。
而朴不成,再次暗中皱眉。
老爷子的说管,不是管教的管,也不是约束的管,而是经管的管啊。
当爹的经管儿子衣食住行,经管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经管着儿子荣华富贵。
这个管和管教虽是同一个字,可含义却天差地别。
一个是溺爱,一个是严厉。
“哎!”老爷子忽然长叹,苦笑两声。
显然对儿子会错他的意,他也有几分无奈。
看着朱橚把最后一点面条吃下肚,老爷子继续说道,“你们都长大了,成人了,咱也不能像你们小时候那样,随意打骂了!”说着,又是长叹,“但咱有时候也觉得,要是你们都不长大多好。起码你们小时候,一见咱生气了,就会哭着说父皇儿子错了!”
“不管你真知道错假知道错,起码知道实话实说,不藏着掖着,教你们什么,你们改什么。可现在,你们都大了,学会说话拐弯跟你爹藏心眼。”
“学会察言观色,把心思都用在讨人欢心上了。犯错了,想的不是改,而是怎么不让人知道!”
朱橚马上起身,站起来垂手道,“儿子不孝,从小顽劣长大后又让父皇不省心....”
“别说你不孝!”老爷子突然摆手,明显带着几分怒气,“咱啥时候,指望过你们孝顺?咱要是为了身边都是一群孝子贤孙,用得着给你们都封出去,让你们当土皇上?”
老爷子眼睛发红,“咱早就跟你们说过,不指望你们咋地,就指望你们能好好的把自己过好,像个人似的,能在这世上立得住。别让人笑话,别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说到此处,老爷子眼角动动,“你小时候的机灵劲儿哪去了?现在咱跟你说城门楼子,你跟咱说茅楼子,嗯?”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个揍性,老子把你们经管大了,你们却开始想着怎么糊弄老子?咱是你爹,咱能害你吗?为啥咱在你们嘴里,就听不着半句真情实意的真话?”
“这些场面话,留着咱死了之后,你们说给别人听!现在咱活着呢,就像听咱儿子,说两句心里话!”
“老五,你爹没亏过你吧,没有吧?你爹对得起你吧,应该是吧?那咋地,你咋就跟你爹刷这些虚头巴脑呢?大大方方认错,就不行吗?”
“你跟你爹说,你以前错了以后不犯了不行吗?”
“父皇!”朱橚忽然嚎啕,“儿子知错了!”
闻听他的哭声,朴不成忍不住扭头。
“五爷呀!皇爷是在救你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