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半天没动筷子,不远处的小伙计忍不住开口道,“客官,先饮汤,不然煮过菜之后,汤就没那么甜了!”
“甜?”李景隆皱眉,“甜可不行,别人还好说,那些老杀才要是宴会上弄甜味的,怕是要挨骂。因为甜,它不下酒啊!”
心中如是想,但还是自己盛了点汤,浅浅的品尝一口。
汤汁入肚,皱着的眉马上舒展开来。
这哪里是甜,而是鲜!乍入口虽没有什么醇厚的味道,可是回味无穷,而且仿佛那些味道是随着入口的汤汁,流入了四肢百骸。
“比大馆子强!”
李景隆心中大喜,一筷子把鱼片倒进去。
“唔得!”小伙计赶紧跑来,“鱼片烫几下就能吃,烫久就老啦!”
说着,开始不停的介绍,“鱼片鱼圆熟的快,这鸡也能煮太久,会柴的。想吃乜,就下乜,食多少下多少........”
嘴上不停说,然后又嗖嗖跑到柜台边。
用一个小碗开始打料,姜蓉葱蓉豉油炸蒜蓉,加一点点南乳。
又回头问道,“客官,累食不食香菜?”
“吃!”李景隆大笑。
随后各种食材入口,鱼片爽滑鱼圆弹嫩,鸡肉滑而不柴,鲜虾脆而不散。
萦绕他心头的难题,因为这家无意踏入的餐馆迎刃而解。
他李景隆也是心中有些才学的,想起看过的那些杂记中说,打边炉是传统的汉家菜,至围炉而吃曰打边炉。
苏东坡文集中也有这样的描述,“罗浮颖老取凡饮食杂烹之,名谷董羹,坐客皆曰善。”
诗人陆道士遂出一联句云:‘投醪(lou)谷董羹锅内,掘窖盘游饭碗中。”
大明王朝取元代之,恢复汉家礼法。老爷子七十大寿,用这种打边炉作为宴菜,合情合景。而且食材好准备,做起来不麻烦。
不过毕竟是粤菜,少了几分中原的味道。那就加入一些中原元素就是了,到时候让厨子们研究去。
一顿饭吃得李景隆酣畅淋漓,浑身舒畅。
“过来!”他朝外头招手。
外面守着的长随马上进来,低声道,“爷,您吩咐!”
“看过这样的炭炉和砂锅没有?”李景隆低声道,“去水门关杂货集市上看看,有多少要多少,都买下来!”
“是!”长随答应一句,马上出去吩咐其他小斯。
然后,李景隆用竹签剔牙,又对小伙计招手。
“客官,您吃好啦?”小伙计点头哈腰的笑,他虽年纪小,可见的人却多,从李景隆进店开始,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一般人。
“你们这汤汁是怎么熬的?能不能给爷写下来?还有你那些蘸料的做法?”李景隆笑道。
“唔可以!”小伙计脸都吓白了,连连摆手,说道,“我三叔的秘方,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
李景隆心中有些恼怒,但他的身份不能和小伙计一般见识。有些扫兴的摆摆手,站起身朝外走。
“客官.........”他还没给钱,小伙计自然不能让他走。
“边去!”门外的长随窜进来,挡住小伙计,然后手腕一抖,当啷一声,三块银元落在桌子上面,倨傲的问道,“够吗?”
小伙计傻了,这一桌菜也用不了五分银子,对方一出手就三块。此时大明朝太平盛世,物价极低且银钱格外值钱。
长随笑了笑,“你伺候我们爷伺候的好,多出来算是你的赏钱!”
“啊!”小伙计更傻了。
长随笑着跟着李景隆,小伙计赶紧把银元攥到手里。
这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攒钱,钱多了就跟三叔一样,开家潮味馆子,然后再娶个媳妇,生一堆儿子。
可下一秒,希望直接破灭。
手里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被老板娘一把夺过去,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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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迈着四方步出来,吃饱喝足惬意的溜达。
回头对身后的长随说道,“去,告诉广东会馆的馆主,还有粤菜如意楼的掌柜的,叫他们灶上的大师傅,晚上来府里候着,爷有事交代。”
“是!”长随连忙答应,回头又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一番。
“吃饱喝足找地方歇脚!”李景隆心情舒畅,想了片刻,“走,清心小筑听曲去!”
过西街口,直入石墩门大街,转朝天宫内三巷。
坐着马车溜达到这,堪堪消食儿。
马车在门口停好,刚要迈步进去,就见清心小筑的门口,慵懒的站着几个便装汉子。
瞬间,李景隆警惕起来。
只因为眼前这些看似慵懒的汉子,他李景隆一眼望去便知是军中好手。
紧接着里面传出老鸨子哭丧的声音,“奴上哪儿给几位爷淘换烤全羊去呀!”
随后,老鸨子扭着三分赘肉腰从里面出来,正跟李景隆走了个对脸。
老鸨子好似见到了救星,“爷,您可来了,里面姑娘们今天可遭殃了!”
“怎么回事?”李景隆斜眼,怒道,“谁在里面?”
老鸨子凑上来,低声道,“您还记得吗?以前来过一次,把这霍霍够呛的燕王爷家的小王爷。”
“嘶!”李景隆倒吸一口冷气,返身就上了马车。
“爷,您哪去?”老鸨子喊。
李景隆头也不回,“内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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