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崇祯四年一月刚过,即迎来天降大雪,已经足足旱了一年的京畿地区,到处洋溢着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对于那些善于迎合上意的官员们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拍皇帝马屁的机会。
二月初四上午,坐在乾清宫东暖阁御书房里的崇祯皇帝,看着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亲自送进来的那些恭贺折子,不由自主地摇头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场大雪跟自己无关,也跟内阁首辅代替自己在天坛祭拜上天之后焚烧的帛书祷辞毫无关系。
然而看到这些被曹化淳送进来的厚厚一摞贺表,他的心中仍然颇为高兴。
至少自己一直担心将会持续下去的严重干旱,因为这场波及到了整个大明北境长城内外的降雪,一下子大为缓解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所谓瑞雪兆丰年,这场降雪,不早不晚,恰是时候!正是上苍对我大明的眷顾!对吾皇陛下的眷顾啊!”
曹化淳小心翼翼地看着崇祯皇帝的脸色,由初见自己递上的那一摞贺表之时满脸轻蔑的笑容,逐渐,逐渐,演变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立刻上前跪下,对着皇帝这样说道。
说到最后,曹化淳更是叩首说道:“由此足见,陛下奉天承运、德配天地,皇天后土之神祇皆来庇佑!奴婢添为内廷司礼,敢不为吾皇陛下贺!敢不为大明万民贺!”
司礼监掌印曹化淳这么做了以后,同时也侍立在御书房里的内务府总管太监王承恩和御前侍从武官处掌事太监褚宪章两人,也赶紧跟着上前跪在了地上,同声说道:
“奴婢为吾皇陛下贺!为大明万民贺!”
崇祯皇帝其实很少听人面对面这么**裸拍自己马屁,此时听了曹化淳说的这番话,抬起头看了看他,看他满头花白跪伏在地,心中略有不忍,又见王承恩、褚宪章也小心翼翼地有样学样,遂叹了口气,扔下手中拿着的所谓贺表,对他们说道:
“朝臣上表恭贺,是在做给天下人看!你们身为内臣,又何必如此!”
说到了这里,崇祯皇帝站起身来,从书案的后面,走了出来,在御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子,见三位内廷大珰仍跪在地上,遂换了语气,接着对他们说道:
“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朕即位以来信重的内臣,还是要有一个内臣的样子,还是要有一份内臣的体面啊!
“这样吧!从今往后,但凡是在内廷二十四监,以及内务府和侍从处担着一定职司的内臣,在朕的面前,与外朝臣子一样,统统以臣自称!不要老是奴婢奴婢的自轻自贱了!”
崇祯皇帝这话说完,曹化淳与王承恩、褚宪章同时惊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皇帝。
这三个人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知道眼前的皇帝年轻,但却从来也没有戏言。
“奴婢等,不,臣等,叩谢陛下隆恩!”
以曹化淳为首的这三个在皇宫大内最有权力的太监,知道皇帝是认真的,立刻叩谢了起来。
一个称呼的变化,不光是称呼本身的不同。
这其中的寓意,也许唯有眼前的这几个由奴婢而变为臣子的太监,才真正能够体会。
在他们看来,这是崇祯皇帝对内廷太监地位的一个重新认可,是对他们这几个忠于皇帝之事的太监的一种肯定和尊重。
等到几个人连番叩首谢恩完毕,包括曹化淳在内三个内廷大珰,都已是满眼含泪了。
崇祯皇帝看了看他们,然后又扭头看了看窗外,透明的玻璃窗外,阳光在积雪的映照之下越发显得明媚光亮。
“今日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啊!这样吧,你们几个,再叫上几个当值的侍从武官,陪着朕,到后面的万岁山上走一走!”
就在二月初一上午的建极殿朔日朝会上,崇祯皇帝仔细地听取了五军六部以及京师朝堂各院寺府监上报的各种军情政务,眼见着新的一年里国事虽繁,但是一切都在根据自己的旨意,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心底里也是宽慰了一点。
如今他最忧心的旱情,因着这一场持续了整整两天三夜的降雪而一下子消弭于无形,心情也是大好,难得地有了出去走走的兴致。
万岁山近在咫尺,但是崇祯皇帝却很少去。
之前对于朝廷大政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偶尔还会前去看看那一棵老槐树,不过自从崇祯二年底那场居庸关抗虏之战获胜之后,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就很少再去万岁山静坐沉思了。
算一算,到如今,他已经一年多没再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