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崇祯皇帝方知徐光启是真的认真考虑了之前自己向他提出的问题,也应该是真的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遂对他说道:
“解禁之法,朕已明了,徐阁老不必多少,只详细说说封土、折银与移藩、除爵这四个策略吧!”
李国镨、孙承宗之前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当皇帝突然抛出来的时候,本能地就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比较危险,不能轻易碰,因此就要先拦一拦,先看一看。
如今看到徐光启居然一下子提出了五个策略,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而无用了,是不是真的志气消磨殆尽了。
只听徐光启接着说道:“封土,就是封实土。陛下与首辅、次辅如今当已知道,皇明域外之世界广大无边!
“以往我皇明弃置不取,要么因其距离遥远,朝廷政令鞭长莫及,要么因其荒僻贫瘠,朝廷取之得不偿失!
“今日则不同,泰西诸夷纷至沓来,皇明不取,夷人必取之,与其让与夷人,不若授予太祖之子孙!
“接受封土立藩之后,诸藩皆自食其力,朝廷不给禄米,本土不留田产,如此之后皇明域内负担减轻而人民解困!”
徐光启说完了这个,看着皇帝与众人,见皇帝与众人都是点头不语,听他说话,他就接着说道:
“折银,就是折俸银。既然朝廷禄米不敷用,而朝廷又有银行、银圆之创举,何不参照新晋功臣世爵年俸之法,将宗室子弟岁给禄米,改为年俸银圆发放?
“臣虽在礼部,却也知道户部宝源总局制币诸厂所造之银圆相比银两对朝廷尤为有利,比之支付禄米则更为有利。
“若以银行支付银圆顶替禄米,既省了上下周转之损耗,也方便了朝廷与各地官府之奔波!”
徐光启说完一句,崇祯皇帝与众人即点头默认。
这些想法虽然还很粗疏,需要户部仔细推敲制定细则,但是想法本身却是很有见地。
说完了这些话,徐光启见崇祯皇帝没有打断他,于是接着说道:“至于移藩的问题,臣以为朝廷早有先例可循。
“当年辽王、宁王、谷王之封地皆在塞上,而后来移藩内地。如今虽然都已除爵,但此先例却是现成的方略!
“臣以为,既然当初可以因边外战乱而移藩内地,今后边外安宁自当移藩回去,如沈王之一系、肃王之一系。
“至于其他藩国,则可以增藩増土之利,凭其自愿移藩,其中若有愿意移藩乌斯藏地者,未尝不可郡王晋亲王,封之为千里之国。
“此外河中、瀛洲、东番等新辟之土,亦未尝不可以一二宗室藩国移藩彼处!”
徐光启说完这些话,看着崇祯皇帝,而崇祯皇帝此时也看着他,点了点头,对他说道:
“徐阁老学贯中西、视野开阔,今日之言不同凡响,正是国之大臣所当言!
“朕早知皇明域外之地广袤无边,北方止于北极,南方止于大洋,如此广袤无垠之土地,何地不可裂土而封藩!
“太祖子孙迄今繁衍域内以至于十万计,若全部拥挤域内,皆赖朝廷供养,数十年乃至百余年后,其数字怕是任何一朝也难以承担!
“徐阁老之意,朕心中实已以为然!且等今后徐徐而行之!”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看着徐光启,接着说道:“至于除爵,徐阁老却是何意?”
徐光启说这些话之前,其实最担心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崇祯皇帝只在乎自己的皇位和对宗室子弟的各种提防,并且因此会对自己提出来的封土移藩等策略不认可,甚至会对自己有猜忌之心。
此时他看皇帝竟然最先认可了这个最大胆的裂土实封域外之策,心中顿时轻松下来,继续侃侃而谈:
“至于除爵之说,并非无罪而除亲王、郡王之爵也。以臣之间,亲王、郡王虽多,但宗室子弟之中食爵禄最多者却非亲王郡王,而是镇国将军以下乃至于奉国中尉者。其中尤以奉国中尉者为最多!
“皇明定制,宗室爵禄分为八等,至奉国中尉而止,亲王嫡长子为亲王,余子皆为郡王,郡王嫡长子为郡王,余子皆为镇国将军,到了奉国中尉,规模依然庞大,而奉国中尉之子无等可减,皆为奉国中尉!
“此一点,正是皇明宗室负担过重之第一症结所在也!若至奉国中尉之后而爵除,奉国中尉若有功于朝廷也可晋升辅国、镇国乃至郡王、亲王,则此症结可一举而消除也!”
徐光启抽丝剥茧一般地把这些策略一一解释开来,听得崇祯皇帝以及在场众人皆频频点头。
到了最后,崇祯皇帝想了想,看着殿中侍立的御前侍从武官、内臣以及中书舍人和军机舍人们,冷冷说道:
“今日阁老与朕所言诸事,只言片语皆不得外传!”
崇祯皇帝说完这话,殿中侍立的一众御前侍从武官、内臣、中书舍人以及军机舍人们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齐声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