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吃过官军大亏的人。
眼下听了老回回马守应的说法,高迎祥面无表情地接过话头,颇不以为然地说道:“当时延安城外,横天王麾下也是数万兵马,后来绥德城外,紫金梁、混天猴麾下亦是数万兵马,可是结果又如何?!
“不是我高某人怕了朝廷官兵,实在是高某人不愿看到弟兄们辛苦攒下的这点家当,就这么丢在这个地方!
“马兄弟说这里是块福地,高某可不这么看,这静乐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死地不好说,但是如今来看,却是一块险地。若是在此逗留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马兄弟说,你我两部人马四万,这点不错,但是静乐城小民穷,户无余粮,如何养的了你我两部四万人马?”
横天王,就是横天一字王的简称。
王嘉胤自号“横天一字王”,但是毕竟太长,叫起来不方便,没过几天,就让众贼头给叫成了“横天王”了。
高迎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对面回回营的一个头目沉声说道:“延安城下,绥德城外,横天王和高闯王的数万大军,可没有这静乐的四面城墙保护,岂可同日而语!”
高迎祥一看说话的那人,正是回回营里新近崛起的汉人附回军头目黄虎张献忠。
“你说的不错,此时此地我等确有城墙保护之地利,可是这城墙挡住了官兵,却也圈住了我们。一旦被官军围住,官府可以源源不断地派来官兵,而我等却只能坐以待毙。若不趁着现在孙狗官主力为到,尚未合围之机,出得城去,将来再突围,恐怕就难比登天了!”
高迎祥这番话说出来,可谓是语重心长了。
马守应、张献忠以及回回营里的其他几个头目,都是默然无语。
这时,坐在贺一龙下手的刘哲、贺锦、刘希姚、蔺养成等人纷纷站起来说道:“闯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应该怎么做,还请速下决心,弟兄们听你的!”
高迎祥不说话,只是看着马守应。
老回回马守应见状,知道闯营已经达成了一致,自己若是仍旧一力主守,闯营和回回营恐怕明天就得分道扬镳了。
又琢磨了片刻之后,马守应说道:“高闯王说的也有道理。大家伙看看这样行不行,就在此地再留三天,若是官兵没有合围,弟兄们就不妨再多留些日子,若是官兵大军来攻,兄弟们开开杀戒就走!”
马守应虽然对山西官军的战斗力极为鄙视,但是知道这次来的是延绥巡抚孙传庭,带来的都是延绥镇的精锐边军,而且这股官军先后在延安城、绥德城外大败王嘉胤和王自用等人,所以也不敢托大。
自从脱离王嘉胤的主力之后,他就觉得朝廷官军的主力应该去追王嘉胤,即便是派人前来追击他们,也不会是官军的主力,毕竟闯营和回回营名头还不大,也不是他们这些所谓义军的主力啊!
这是他对自家北上之后面临形势的一个基本判断。
但是现在看情况,形势似乎又不全是如此,因为如果延绥镇的边军骑兵都不算是官军主力的话,那么官军的主力又该是怎么一副情形呢?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马守应做出了妥协和让步。
然而,高迎祥依然不买账。
“马兄弟,我们闯营最多给你今天一个晚上,明天一个白天,到了明天夜里,不管你们回回营是走是留,我们闯营可是不能在此奉陪了!”
或许孙传庭真的就是高迎祥的克星吧,历史上高迎祥就是被孙传庭率军活捉,然后押赴北京之后被千刀万剐而死。
这一世,孙传庭提前登上陕北剿匪的历史舞台,一出手就对上了刚刚起事不久的高迎祥,而且连着在延安城外、绥德城外,把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等陕北贼头打得溃不成军,领着延绥镇的骑兵,将各路贼军撵得是上天入地、无处容身。
提前登场的孙传庭也使得高迎祥貌似提前患上了“恐孙症”。
这次从闯将营逃回来的孩儿兵口中,听了十字坡附近谷底出口一战的大致情形,立刻就明白了来者何人,当时就觉得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高迎祥本来今晚就想趁着夜色走,无奈马守应不同意,而闯营里的意见也不统一,于是先自家聚众议事,做完了说服工作,达成了一致,然后来劝马守应和他的回回营。
再加上如今的闯营可不是过去千百人的规模,一声令下抬脚就能走的了。
现在的闯营,不带李自成的孩儿兵,尚有能战之兵六千,老弱妇孺上万,除了一路抢掠来的金银之外,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等等破东烂西,以及牛马牲畜等等难以计数,又哪是说走就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