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跟着高迎祥一路被官军追赶着一直不停地往西跑好多了!
至少积石关还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从河州西去出关要容易得多,而跟着高迎祥,一方面有被兼并的巨大风险,另一方面过了黄河往西去也不太平,那里有着太多实力雄厚的木速蛮了。
这些木速蛮的势力,对于闯王高迎祥来说,是一支可以拉拢和利用的力量,至不济也可以相忍和并存。
但是,对于张献忠来说,这些木速蛮势力,可是比高迎祥更危险的一种存在。
因为八大王张献忠及其麾下的大西营,可与高迎祥及其麾下队伍大不相同。
高迎祥率领麾下流贼队伍窜入西北以来,先是自称大白高国党项羌人的后裔,平时也是一副白衣白帽的打扮和做派,说起来与如今云集河西以及河西以西的白帽木速蛮们很是相似。
即使后来,高迎祥麾下众头领与西北木速蛮闹掰了,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去,双方也没有结下什么血海深仇。
贺一龙、贺锦两人的老部下们,当年倒是在固原城里与木速蛮结下了血海深仇。
可是,贺一龙、贺锦两个头领都死了,其麾下残部也没剩多少,根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影响不到高迎祥的战略决策。
但是这个问题,放到张献忠及其大西营各部身上,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献忠及其大西营各部究竟杀了多少木速蛮,甚至是当做过冬的食物吃掉了木速蛮,张献忠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而且张献忠及其大西营自从进入西北之后,几乎是每占一地必屠城。
而当地的汉人早在木速蛮之乱刚刚起来的时候就逃往干净了,剩下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木速蛮。
张献忠及其大西营屠城所屠杀的人口,自然几乎也是清一色的木速蛮。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张献忠麾下的队伍,当初靠着屠杀木速蛮的事实,赢得了那些逃亡隐匿起来的西北汉人们的信任,大西营各部迅速“招降纳叛”发展壮大了起来。
可是与此同时,张献忠的大西营,也成了西北木速蛮各股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所有木速蛮乱军头领们的公敌,彻底失去了与木速蛮联手的可能。
也正因为这一点,张献忠在带着大西营的骨干队伍撤离临洮城的路上,就下定了决心:
第一,不能去兰州,因为去了兰州寄人篱下,难免要被自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的闯王高迎祥所收编;
第二,也不能去河西,因为去了河西之后,面对满地都是实力强大的木速蛮,他的大西营可能根本无法生存。
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到最后能去哪儿?
唯有河湟之地。
就这样,张献忠带着自己的骨干人马,一路逃到了河州城,劝说“义军”左路副元帅刘希尧跟自已一道撤离未果之后,径直从河州西进积石关。
“改世王”刘希尧这个人能力虽然一般,但是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罗汝才所部叛变、张献忠丢掉临洮之后河州城的巨大危险所在,因此,二话不说就率部撤离了河州,北上兰州而去。
这一样来,奉命率军驻守积石关的“争世王”蔺养成及其所部别无选择,在张献忠一次又一次的劝说之下,终于打开了自己把守的关门,迎了八大王张献忠入内。
蔺养成被派到这里原本是为了给高迎祥、刘西尧等人看守积石关,防备积石关以西的西宁官军以及西宁城以西蒙古人的进攻,结果反倒是在关键时刻给八大王张献忠留了一条后路。
此时,蔺养成听了张献忠这一番颇为自得的话之后,连忙陪着一幅笑脸说道:
“八大王这话说得没错!倒是兄弟当初多虑了!原以为这西宁城雄踞西陲、威震河湟多年,一时间怕是难以打下来,是以有所顾虑。结果倒没想到,八大王一到,率领众兄弟还真就打下了西宁城!
“只要守住了积石关,西宁湟中之地从此进可攻退可守,正是成就大业的风水宝地!
“从今往后,兄弟们一心跟着八大王休养生息,坐看关东河西两地龙争虎斗可也,兄弟们也正该好好歇歇脚了!”
蔺养成对着张献忠恭恭敬敬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毫不在意张献忠话里话外透漏出来的嚣张跋扈。
张献忠一直盯着蔺养成看他的表态,当最终看到这个在流贼队伍里年龄比自己大、资历也比自己深的“争世王”,如今在自己的面前是这么一个表现和态度,心里更加高兴,当下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如同鸱夜鸣。
蔺养成所说的话,也不全是为了拍马屁迎合张献忠的奉承话。
张献忠他们这伙人,如今跑到了积石关外,盘踞在了西宁城,等于是暂时摆脱了官军的围剿,暂时跳出了三边之地各种势力交错冲突的这盘棋局。
这里除了人口稀少之外,其他的一切,的确都是一副风水宝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