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京换着鞋子,有些犹豫:“安子,别对我……太好。”
路安回头来看着她,很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问:“为什么?”
“你见过沙漠吧?黄沙漫漫,烈日炎炎。如果一个人的心变成沙漠,人生也荒芜了,没有什么能在她的世界 存活生长。”
“沙漠不也可以变成绿洲?”
“问题是,曾经变成了绿洲,现在,又沙漠化了。”
路安笑起来:“这么说,我得去看看关于治理沙漠的专业书籍,看看怎样让重新荒漠化的土地再度变成绿洲 。”
阿京也笑起来,两人一起下楼。小区里有一条小马路,两边种满半人高的长青树,阳光暖暖地洒着。下午时 分,人不多。两人慢慢地走着。
“阿京。”
“嗯?”
“我能说吗?”
“什么?”
“快乐一些。开心一些。日子应该过得轻松一些。”
路安停下来,看着她:“别太坚强。有些事,不要一个人默默承受。东西放久了会发霉,心里的事情,藏久 了,也会生锈。”
阿京站住了,低头玩弄身侧的树枝,又抬头望着前面笔直的马路。眼里升腾起水气茵氲。
路安伸过手来揽住她的肩,紧了一紧,微笑着:“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去找一个树洞,把心事告诉它。然后 ,用泥巴把洞封起来。这样,秘密就交给树洞分担了。”
阿京笑起来,玩弄手里的一片树叶,一点一点撕开叶肉,留下一层透明的膜和叶脉,有些怅然,轻声问:“ 如果不只是秘密,还有疑惑,树洞分担不了,怎么办?”
“去解开它。”
“我不知道怎么解。”
前面有一片草地,阿京走过去坐下来。路安也在她旁边坐下。
阿京把撕得只剩下透明叶膜和叶脉的叶片举起来放在眼前,眯着眼,透过它去看天空,微微皱着眉,叹着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隔着这片膜看世界。我从来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也不知道膜后面的世界,到底 是什么样子。”
路安拿过她手里的叶膜,轻轻展开放在手心里。用一个手指在上面摩挲,淡淡笑着:“你想不想揭开这层膜 ?”
“当然想。”阿京叹气。“我做梦都想。”
“那你收不收同盟军?”
阿京抬起头来看着路安,路安嘴角有微微的笑,对阿京的直视一点都不避让。
阿京看着那双暗蓝的眸子。很亮很深,带着笑意与坚定,朗朗对着她的目光,一点都不畏缩。
“为什么?”阿京低下眼,把那片透明的叶膜从路安手中拿过来,扬开手,叶膜被风吹着,很快地往草地上 掉下去。“为什么要做我的同盟军?”
“不知道。”路安笑着,将手枕在脑后,在草上上舒服地半躺下来,眯眼望着蓝天白云,和刺眼的阳光。有 微风吹过,阿京的头发在阳光下随风飘起来。路安望着那柔美的黑发,笑起来:“需要理由吗?如果一定要 有,也许,是被下了魔咒。”
阿京没有说话,脸上却微微有些发烧。这是什么感觉?从来没有过。但却突然觉得很有信心。好像看见无边 的黑暗,有一双无形的手,撕开一线天幕。只是因为,多了一个同盟军,就有了这样的力量?这个,阿京很 久以后,才明白。
“你的节目录好了?”想起路安的电台播音。阿京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曾经只是在车里听那个遥远的声音 ,喜爱着,感觉着。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竟然就在自己旁边。
“我录了许多备用带。不会耽误。”路安坐起来。
“那么,同盟军,和我说说单行道的事儿吧。”阿京看着他,调皮地笑了笑:“我想知道,爸爸以前,在一 个什么样的组织里,做什么样的工作?”
路安望着她。阿京的笑,很少有俏皮的色彩。这一个笑容,就变得好炫目。眼睛里闪着一点点小小的向往, 脸上有对父亲的爱,和对他的玩笑。路安被这个笑容照得失神了一下。他抬头看看四周和天上。
“你在看什么?”阿京有些好奇。
“我想知道,是不是天上现在真的有一个仙女,正举着小小的一根玻璃棒,在对我下魔咒。”
“什么?”
路安笑起来,坐正了。“我来告诉你关于单行道的事吧。你爸爸的事,我想,会有另一个人比我了解更多。 ”
阿京静静地听。偶尔插一句话。路安说到自己的母亲。阿京紧紧抓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想起 这些痛苦的事情。”
“其实,妈妈走得很幸福。”路安望着天边的云彩,“她很爱我父亲。爱可以原谅和包容所有的一切。”
“你有个好妈妈。”阿京玩着自己的手。
“你……”路安看着她突然间又有些沉郁的脸,握过阿京的手:“要告诉我什么吗?”
“我……”阿京抬头望着他。那双眼睛很温和,很平静。很温暖。阿京挣扎了一下,摇摇头:“我想回去了 。我想睡一会儿。”
“那走吧。”路安牵着她。并不勉强。
阿京跟着他。手被路安握着,厚实温热。
路安喜欢这样牵手。随时。她竟也变得有些喜欢被这样牵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