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自然是震惊了不少人。但老头儿从此闭门谢客,再不与人谈一个酒字。也只有这血肉相连的侄子,才 敢送他一坛又一坛好酒,毫不忌讳。
老头儿还有一桩离奇的本事。偶然兴起,还能看相指命摊牌取数,十说十准。暗地里被人称作老神仙。但这一桩本事 ,却又比品酒还更难请。老头儿轻易不启唇。千金难买一字。暗中有人传言,道若是泄了天机,便要夭寿折福 。为何夭寿?只因算得太准,违了天道。
路安自小就知道二叔脾气怪,性子倔,但对老神仙这一说总是嗤之以鼻。天下真有神仙?那如何不为自己卜一卦?
二叔就是二叔,脾气古怪,千杯不醉,和他却很好。无论有通天之能,还是彻地神功,对他而言,就是极可 亲可爱的二叔。如此而已。
路子善坐在地上,打开酒封,顿时满车溢香,一室酒香。老头儿吸吸鼻子,举起瓶子,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美滋滋闭了眼睛,细细咂嘴半天,才小心将酒盖了。满脸沉醉,搂在怀里,犹如抱着美人。
路安到了里间的小厨房,削了一大块熟火腿。乒乒乓乓地剁。
路子善听着这声音,嘿嘿笑道:“小安子,你这车子好,吃喝拉洒全一块儿解决掉了。哪天二叔也跟着你到 处转悠转悠。”
“你那老身子骨,能有闲功夫走得开?”路安把切好的火腿用个镀金的白玉瓷盘托了出来。暗红色闪着肉质特有的明丽诱人的光泽, 堆得如一座小山。火腿的醇香早已混着酒香飘漫在空气中,令人深吸一口气便觉垂涎不已,食指大动。
路子善大喜,探起身子,也不用叉子,伸了一双干巴精瘦的手,抓了就吃。吃一口,就一口酒,肉尽酒酣, 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路安嘿嘿地笑:“好侄儿,你面有桃花啊。只是磨难多些,开成两朵,却终是一枝好花儿 。”
路安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却又最烦人提起这些事情,面不改色地还击:“还成花开并蒂了?二叔给我介绍 两个这样的桃花女来?毕竟当年也是受过了托负,要好好照顾我的。”
听得路安提起这一桩,路子善立刻噤若寒蝉,半句话也不说了。少年时的他与路子良和乔珍间有过一段情事, 自来都是乔珍说一,他从不说二。从出事以后,心中一直觉得负了乔珍的托负,每每受了这句话,便半个腔儿也不开了。
老头儿也是个犟老头,牛犊子一根筋转到底。这辈子也就经历了这么一桩情事,从此看破红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老了,更是活得随性。但对路安的母亲乔珍,终是不一样。便是佳人已逝,余威犹存。
路安暗暗好笑。这个死穴,用来对付老头儿,向来百试不爽。次次灵验。
叔侄俩又吃又喝,有酒有肉好最是吐真言,一直喝到凌晨,吃饱喝足又烧了水泡了极好的茶,路子善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哪里肯出去,赖着在车上睡了一夜。路安拿他 没奈何,只好将空调开了,温度调好,由着老头儿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