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运雄阴沉沉道:“总得有个理由吧,没事谁自杀?”
此时看着高深莫测的郭文章,潘杨骨子深处里生出冰冷寒意,脑子混乱不堪,良久吃吃道:
“尸体已经火化了,如今没办法深究……当初也是,也是顾全大局按照……按照……”
“领导指示”四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郭文章面无表情看着他,两眼似吞噬一切物质的黑洞,看不到光,也无丝毫情绪波动,缓缓道:
“非要查明真相,我不反对,但不是现在,必须等待适当时机,这就是我对此案的意见。”
说完低头批阅文件,谈话结束。
失魂落魄退出去,此时外面气温37度以上,潘杨浑身上下却冷冰冰没一丝热气。
郭文章亲口要求“先按自杀处理”,现在来了个大转弯不反对调查,大领导能放能收反正都没留书面证据,自己夹在中间怎么办?
畏罪自杀结论书上明晃晃有自己签字,那晚也很明显自己跳得最欢,一旦案子反转——案情通报时秦铁雁意思很明显就差直接说“他杀”,谁将为这桩冤案负责?
潘杨越想越担心,汗涔涔象在桑拿房里蒸过,衬衫长裤湿得似从水里捞出来的。
回到正府楼那一刻,他突然下了决心:找同样跳得欢、第一个签字的黄运雄,要死大家一起死!
黄运雄正在办公室练毛笔字,旁边围着秘书、副秘书长等专职拍马屁围观者,就等最后一笔完成哄然叫好,什么铁划银钩,什么气势恢宏,什么疏密有致,毛笔字嘛就这些夸法,哪幅作品都用得上。
“黄市长还没下班啊。”
潘杨就说了一句,静静站在另一侧不说话。围观者看出秘书长有事而来,知趣地纷纷回避,黄运雄也觉得他表情过于沉重,可字还没写好呢,意犹未尽左打量右琢磨才搁笔,拍拍手道:
“潘秘书长请坐,泡点上等的碧螺春?”
“谢了不必,”潘杨直入正题道,“刚刚我在郭书计那边,他好像……好像不反对重启调查,只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遂把与郭文章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但没透露“先按自杀处理”六个字,这是潘杨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来。
“居然这个态度?!”
黄运雄又惊讶又生气,“当晚他打电话给詹周五施压,在场同志都看到了,这会儿大概慑于民意汹涌又想撤退,哪来这么容易!”
“黄市长,我斗胆问一句,”潘杨觉得事到如今必须打开窗户说亮话,“关于定性自杀,您是否接到郭书计电话?”
这句话问得很巧妙,真正意思是你受哪方面领导委托压制此事?因为潘杨清楚,郭文章不会给黄运雄打电话,黄运雄也不会听郭文章使唤。
果然黄运雄冷冷一笑:“他怎会打给我?自然另有其人,但我不能说,说了也没意义。”
“不,我是说……”潘杨心烦意乱道,“必须有人公开干预,避免事态扩大化,否则,否则……”
黄运雄正待说话,手机响了,是孙睿打来的,匆匆忙忙道:
“黄市长,有个情况,刘市长突然到我们市局大楼,要求通知晚上八点紧急召开党委扩大会议,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黄运雄脸色沉了下来,道:“我也不知情,静观其变吧,”放下电话看着潘杨道,“刘余胜开始动手了!”
“他没回省城?”潘杨吃惊地问。
“他跑到市公安局主持党委扩大会,”黄运雄心烦意乱摆摆手,“坐,坐下说,这事儿要好好盘算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