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唤来沃利军轻声问:“娄书记哪年提副镇长的?”
此前他虽然浏览过县直和各乡镇班子成员档案,毕竟人数太多记不清楚,而且他问得很有技巧,从股级到副科这一级提拔最关键,基层很多干部往往被拦在这道门槛前。
沃利军默默算了会儿,道:“娄书记很早就从县委组织部到乡镇锻炼然后提拔副镇长,足足做了九年才侥幸补缺——那年县里揪了个大案一口气掀翻四个局长、三个镇书记和五个副镇长,县里实在没后备干部了,去年在陈豪书记手里调整到顺乡当书记,真不容易,实在不容易。”
蓝京很理解沃利军的感慨,无论谁在一个乡镇当九年副镇长,那种苦闷和无奈确实感同身受。
“林镇长呢?”他问。
沃利军微微撇撇嘴:“林大少爷,在县直机关混到科长然后瞅准娄书记是做实事的,特意空降过来搭班子,名义上叫做以老带新、扶上马送一程,实际上大事小事全是娄书记操心,他动动嘴皮子即可。”
蓝京沉吟道:“就是说他俩到顺乡都一年左右时间,真有可能不知道盗采矿藏的事……”
没想到县委书记居然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沃利军愣了会儿道:
“既然蓝书记提到盗采,我实话实说,一方面封存矿井被盗采现象在涧山并非个案,由来已久,若非这次发生严重透水事故恐怕县里还不会高度重视;另一方面往往盗采都有保护伞和内鬼,根源在于背后公权力加持,这才是盗采屡治不愈的深层原因!”
蓝京含笑道:“你有基层工作经历,说说看怎么个加持法?”
沃利军道:“水很深,详情我也没法打听,不过据有位负责矿井管理执法的朋友透露,一个盗采矿井从开工到恢复产能,光是打点层层级级关系保守估计三百万,没关系的话上午才把石头搬掉下午执法人员就到场了,有关系各方面都心领神会绕开走,偶尔当面看到卡车运矿石出来也权当没看见,这还是指麦饭石这类产能低、利润也不高的,如果换作稀土等热门矿井,一千万都未必打得住!”
“这么高?!”
蓝京面有峻色道,“看来有必要统计涧山最近五年封存的矿井,再来倒查哪些被盗采了。”
这时胖得肚滚腰圆的矿务局长单枨喘着粗气从山道跑过来,先到杨懿燚面前点头哈腰一叠声表示歉意,她不动声色朝蓝京方向呶呶嘴,单枨又赶紧转到蓝京这边沉痛地说:
“我向蓝书记检讨,我不该心存侥幸擅离岗位,主要夜里心跳太快、眼睛有重影、全身出虚汗,问县人民医院又解释不清,就让孩子送我去了元州,本想快去快回,谁知道市一院忙得不得了,左一拖右一拖就……我没能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抵达现场,我有责任,我深刻检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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