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回到寝殿的,几名婢女追着她问了几声,可是乐昌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至于皇后和那些听闻消息之后等候在门外的妃嫔,对于乐昌的异样并没有在意,毕竟她们的关注点都在陈顼的身上。
乐昌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过是一个女儿家,无论陈顼和乐昌说了什么,这些妃嫔们都相信,乐昌是翻不起来什么风浪的。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就算是金枝玉叶,在大多数的事务上都没有什么发言权。
而显然乐昌也没有和这些妃嫔们打招呼的意思,从陈顼的病榻边离开之后,这位冰雪聪明的南陈公主殿下就像失魂落魄一般,甚至不知道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险些踢在了门槛上,乐昌方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吧。”
几名婢女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虽然很是担忧,不过她们也已经习惯了乐昌的这种命令,当下里行礼停住脚步。
而乐昌伸手推开门,缓缓的走了进去。就在屏风后面,墙壁上挂着李荩忱亲笔题写的《爱莲说》,遒劲有力的笔迹让乐昌有些恍惚,刹那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个独自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的男人,那个冲破大雾的阻拦,手中长枪挑起,将一切奸佞都逼退的男人,那个毅然决然声将自己挡在身后的男人。
如山的背影帮助自己挡住了一切的风雨。
乐昌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把这一座山当成敌人的话,那么未来的生活将会多么艰难和沉重。
李荩忱永远都不是一个适合当做敌人的人。扪心自问,乐昌感觉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和李荩忱站在同样的水平线上。永远都是他的臂弯箍住自己,他的胸怀向着自己张开,而他的后背迎向风浪。
乐昌缓缓的转过身,紧接着看到自己床头的那一幅画。
一个公主的寝室床头挂着一名将军的画像,恐怕谁见到了都会感到诧异,可是乐昌的床头确确实实如此。
这身披衣甲的年轻小将就在乐昌的面前勒住战马,战马嘶鸣、人立而起,雪白色的战马沾染了鲜血,他的衣甲也有些残破,而他手中的枪上反射着阳光,依旧无所畏惧的向着敌人。
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一般。
这是乐昌亲手画的李荩忱,一改她作画一向的江南烟雨、小桥流水的风情,这浴血厮杀、衣甲残破的年轻将领,却处处都透露着果敢杀伐之气,似乎千军万马都没有办法阻拦他的前进。
这么一幅画挂在墙上,和旁边的泼墨山水画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平添几分肃杀之气。可是就是这样的画卷,却挂在了距离主人床头最近的地方,让主人在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这幅画和画上的人。
在画的旁边赫然题写着: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首诗是李荩忱夹在信里送给乐昌的,乐昌原原本本的誊写在了这幅画的旁边,女孩的字迹当然不可能有如李荩忱那样龙飞凤舞、铁钩银划,但是自带着一种温柔转折之中的倔强。
至于这幅画,自不用说,画的自然也是李荩忱。
乐昌缓缓的走到了李荩忱的画像旁边,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这自己已经不知道抚摸了千百次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