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如雨般扔上舞台的。
是金玉锱珠。
是黄金的手镯,是镶嵌着钻石的戒指。
曹轩同样也能面对大洋行英国夫人赏赐来的一只镶满珍珠的象牙首饰盒,说出一句“我不想去”。
艺术不是漂浮在云端的。
艺术总是从生活中得来的。
那些金玉满堂的、奢靡无度的、寒酸落魄的、坎坷不平的,一一融入笔下。
经历的多,才能画的踏实。
二十出头的年纪,喜欢风光,喜欢体面,可以理解。
小孩子们,总是难免的。
曹老对他的孩子们,从来都不小气。
唐宁喜欢这些,他就送她,送最贵最好的。
他曹轩的关门弟子,难道会被一辆小小的跑车迷了心智么
再到后来。
唐宁也和曹轩想的一样,身价步步高升,也和曹轩想的不一样,她的身上的某些气质……变了。
所以,曹轩写了一个“静”字送给她。
直到那天晚上,曹轩看着唐宁,慢慢的问道:“我想知道,曾经我期待的那个小宁,那个足以寄托大任,期待着她在艺术道路上步步登高的小宁,到哪里去了呢”
这句话是曹轩问给唐宁听的。
它……实际上更是曹轩问给自己听的。
这里面的酸楚,大概只有当过父亲的人,才能真的了解吧
曹轩很想拉住唐宁的手,告诉她。
一场画展成功或者失败无所谓,能不能开成画廊,无所谓,甚至能不能在双年展上拿到金奖,也根本无所谓。
他是曹轩。
他这辈子什么有的没的的荣誉,什么有的没的的成就,早就被拿遍了。
“这些东西你有很好,可你没有,我也一点都不在意。”
你是有史以来身价最高的女性大画家,你是我的学生。
你不是。
你同样也是我的学生。
他在意的是什么
他在意的是那个对他说出以画见人,以词见人,从来不差的小孩子,到底去哪里了!
那个遥远的午后,那个回忆中已经变得光影斑驳的书房里,当那天那个小女孩,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老师说的不对,以画见人,以词见人,从来不差”的时候。
他是真的想要哈哈大笑啊。
他是真的想要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留给她啊。
在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
他曹轩……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相信,唐宁就是他所心心念念等待着的那个人啊!
他是真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就是她”。
曹轩想要急切的询问,他想要哭,他想要咆哮,他想要质问。
最终。
曹轩只是一声轻叹。
他看着唐宁不接他的信,甩袖离去的背影,他从未觉得,这个在他身边,由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弟子,是那么的陌生。
如今。
又是相似的情况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三十年前的曹轩站在这里,他根本就懒得接刘子明的话,他也不会在意当着伊莲娜小姐的面。
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镜头前。
无论是面对伊莲娜家族,还是面对全世界。
他都会斩钉截铁的说出——“这篇论文的观点对或者不对,都有可能,这是学术上的问题。但我看中的小孩子,论文真实性本身,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这是品德上的问题。”
但如今。
曹老却迟疑了。
他会问自己:“会不会是我给他的目标定的太高,会不会是……我又一次的拔苗助长了”
最终。
曹轩又是一声的轻叹,他什么也没有说。
……
安娜注意到了曹轩师徒之间的微妙态度。
一瞬间。
伊莲娜小姐就明白了。
对于这个“顾为经”,或许曹老本人是喜欢的,但剩下的那些弟子们,态度很是玩味。
这件事也许和她想的不一样。
安娜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出于对曹轩的尊重,不让老人家觉得难堪,伊莲娜小姐决定主动回避接下来的话题。
她朝曹轩点了点头。
就转过了轮椅,回到了休息室的角落处,路过茶几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老杨拜访在桌子上的《亚洲艺术》。
刚刚的谈话还是勾起了安娜的好奇。
思索了片刻。
她行过去,拿起了其中的一本期刊。
《artibusasiae》——伊莲娜小姐的目光在封面的《雷雨天的老教堂》上停留片刻。
“竟然是一张少见的深色调印象派”
安娜的心中微微一动。
她所录制的那期播客节目里,侦探猫太太说,印象派是关于光与空气的艺术。
在早期的印象派画作里。
这种深色调的印象派作品很是少见,也不知道那位顾为经是怎么得到这张作品的。
想起之前谈话间,刘子明的语气。
几乎是本能的。
伊莲娜小姐也对这篇论文的真实性,产生了一些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