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皇家植物园回来以后。
酒井胜子就推荐他看了看一些六七十年代大画家的传记日志。
他们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在心灵的“马路”边摆放一张椅子,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街上的车来车往,凝视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所有有创造力,蕴含着激情的念头,是街上驶过的火红色的庞蒂亚克跑车,是油水鲜亮的大马力凯迪拉克。
而那些恼人的执念,则是斑驳的露出黄土一样金属锈蚀的老爷车,朴朴朴的冒着黑烟。
让人喜悦的念头是白云,让人焦虑的念头是黑云。
但是无论是黑云还是白云,无论是庞蒂亚克还是沾满泥土的拖拉机。
你的心神都不能过多的留念,不能被它们牵着走。
那样做了,便是佛法里所说的“不清静”,有执念。
黑云白云都遮日。
人在冥想的时候。
更多应该像是舞台上的旁观者一样。
只是远远的“觉察”这些念头,看着汽车在路上驶向远方,看着云彩一点点的被风所吹走。
最终。
到了某一刻。
所有念头都消失了。
大街上车马稀疏,不再有恼人的发动机噪音。
天空中也一朵云都没有,只剩下了蓝天本身。
阳光照耀在你的身上,你会在一片纯粹的祥和中,获得澄净的喜悦。
顾为经很佩服胜子的定力。
因为他不是一个好的冥想者。
他自己是个蛮能发呆的人。
他也能一个人拿着一本书,一坐就是一天。曹老都称赞过他的画中蕴有静气。
可他的“呆”,他的“静”都是有依托的静。
一种因心有所想,而忘却时间的全情投入。
如果让他花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半天一天的时间,就光是坐在那里,把脑袋放空。
不动念,不思考。
仅仅只是抽离于物外的观察。
仿佛是观察花叶上的一只爬动的小虫一般,观察自己的心神。
那么顾为经真的做不到。
甚至。
他偷偷的觉得,如果一个人的一生都在隐居在山中,每天都在冥想打坐中度过,不曾让这个世界向好的方向改变。
那么心灵的澄静,又有什么意义呢?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一生应该怎样度过的自由。
顾为经佩服于那些人的淡泊与耐心,可顾为经自己不行。
与胜子的“出尘”相比。
他自己属于很是没有慧根的那类。
那位大金塔的年轻僧侣见到顾为经,便说他是一个“身上燃烧着火烟”的人,怜悯他可能一生都难以获得绝对的平静所带来的绝对安宁。
酒井胜子的心灵是承载着湖水流动的山岩。
而顾为经的心灵就是那些刷刷刷冲刷拍打山岩的水波,那些被风漫卷,被雨所填满的流云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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