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使用的高档颜料很少会出现粉末和桃胶相互分离分液的情况。
但老杨是一名专业的美术助理,大到画展安排,小到衣食住行,他都习惯亲力亲为。
旧社会的名角大腕每天上台前都是有小厮照顾——单独照看茶杯的,专人照看着热毛巾的……
老杨不觉得自己的工作低人一等。
他拿着高薪,就是为了让很多生活自理能力是残疾人水平的画家,除了画画,一切都做到的舒心。
话说回来,要是顾为经有老杨这样的助理,田中正和陷害这种破事就绝对不会发生。
结果老杨一回到十七号壁画面前,就看到这样让他抓狂的场景。
”顾为经?“
以老杨的专业水准,虽然只是草草见过一面,但他并没有忘记这个之前引起艺术家们注意的年轻人。
“你他妈的在这里干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的嘴角抽搐,火冒三丈,张口就想要骂人。
艺术领域喷人是常事,而画家往往孤僻内向,被美术杂志或者同行喷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喷回去,而且破口大骂也有失风度。
这种时候就要老杨这样助理出场。
助理喷,经济人喷,线上喷,线下喷,喷的不爽还要专门雇用己方的杂志撰稿人和对方继续喷。
你的市场身价喷着喷着有时也就喷出来了。
老杨早年在这个行当练就了一手喷人的好本事,成为曹老的助理之后一时间无人可喷,让他甚至有了点高手寂寞的感觉。
他也不是什么人都喷的,一般中年往上,名气越小,没有参加过一次国际双年展的画家,老杨喷的越没有心里负担。
而那些展露才能的优秀年轻画家,老杨就会收的点喷。
虽然美术行业真的能成为画家的人很少,绝大多数美术生都会跑到It公司做游戏cG啥的,但是万一人家正成大牛了呢。
正常来说,到了顾为经这种,曹老的徒弟林涛大师都表现出带学生意愿的人。面对对方很可能能成为曹老第三代弟子的情况,老杨就不喷了,还会笑脸相迎。
很势利,
也很真实。
老杨今年才四十六岁。在美术圈年纪不算太大,他准备等曹老彻底退了就转行去做油画经济人,可能还有二十年的高收入职业生涯。
他可不想得罪有潜力的新星画家。
一个普通美术狗能成为知名画家的概率是万分之一,考上大美院就变成了千分之一,能进入林涛这样画家的画室就变成了百分之一,要是能成为林涛这样老教授的关门弟子继承衣钵的,可能就是十分之一甚至几分之一。
但是现在,看到顾为经拿着画笔在墙上涂鸦的时候,他就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觉得顾为经完了,
不仅仅他完了,搞不好自己也完了。
他知道曹老在这幅画上画的心血。
曹老是个对绘画很严肃的人,其它方面可能很慈祥,但这方面说了不容你,就是不容你。
就算曹老不追究,这也是对于自己来说极大的污点。
“操你【哔】——”
老杨在心中咆哮。
“谁给你的权利在这里画的?”
他急了。
“这是工作人员分配给我的任务。”
顾为经回答道,眼神依然在看着壁画。
“狗屁……这是曹老的画。”
老杨也是人精,他知道这个顾为经要不然是自己疯了,要不然就是被人坑了。
但这种时候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好。”顾为经点点头。
“你他妈的现在在做什么?”
老杨看见顾为经还拿着画笔往墙上涂,就觉得这家伙大概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失心疯。
“画画。”
“停下来,你他妈的怎么还在画,停下来。”
“不行。”
“不行!”
老杨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感觉自己血压抑制不住的往上冲。
他抬起手臂,想要把顾为经拉开。看着顾为经拿着画笔的手,又生怕对方给墙上的古迹来上一笔。
“停下来,停下来,我命令你停下来!”
老杨咆哮。
“不行。”
顾为经再次给予了拒绝。
不过这次他多说了几句:“现在风大,湿度变化也很大,暂停上色颜料凝固的时差和沉淀可能会破坏整幅画的整体效果。我再重新配颜料可能就达不到这个效果了。”
油画没有这个说法,因为油画本身就会采用不同附着力和表现力的颜料一层层的画。比如顾为经的仰光国际学校艺术班的期末作业,那幅模型油图就是画完初稿,上一层颜料风干一周,再上一层。
就算有些许色差被下一层覆盖了也不会有区别。
要是实在觉得不够好,用画刀清掉再重新画也不是不行。
但是国画和壁画可不一样。
尤其是这种古迹,墙壁内侧就跟威化饼干一般,平时保养都要小心。
要是敢拿画刀去铲有黏性的颜料,绝对会连着原本的古壁画七里扒拉的往下掉碎渣。
所以第一次画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也是老杨如此着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