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阳子等亲卫此时当然不能在远处坐视不管了,一个个忙不迭的跑过来帮忙,甚至有几个家伙已经开始解甲准备下水,这么大一条鲤鱼,如果将鱼线拽断了话,那就干脆直接下水抓,说什么也不能让它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跑了。
不过好在那鲤鱼刚才拖着鱼线来回都了好多圈子,显然也已经筋疲力尽,叶应武一用力,便将它再一次拽出水面,这一次自然就不会给它回去的机会,文天祥当先一伸手中的网杆,将那硕大的鲤鱼兜住,这鲤鱼的斤成显然连文天祥都没有料到,所以手一抖,这鱼差点儿就跑出去。
“爱卿可要抓紧了,别犯错误。”叶应武哈哈笑着说道。
文天祥指了指那条大鱼:“陛下,这大鲤鱼是来朝见真龙天子,想要鲤鱼跃龙门的,臣只是陛下座下臣子罢了,当然兜不住这家伙。”
而其余的侍卫们也都在一边暗暗感慨,这么大一条鲤鱼,怕不是要成精了,也亏得陛下能够撞上,还能够成功的将这鱼拽上来。而这说不定真的像文天祥所说,是一个不错的祥瑞呢。
叶应武伸手指了指文天祥,哭笑不得:“你啊,什么时候都学会拍马屁了,还真是造化弄人。”
而文天祥微微一怔,微笑着说道:“这等小事,臣恭维一下陛下,陛下心情愉悦,而臣也乐在其中,却又不伤大雅,所以臣何乐而不为呢?”
世间万物,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叶应武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小阳子他们架锅煮水,这一条大鲤鱼就直接扔到锅里面,而之前那两条鱼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放在炭火上烧烤。
叶应武熟练的在锅中加入葱、姜、八角、胡椒等调味品——这事情在前世大学宿舍中没少干,所以叶应武虽然不善于做饭,但是在这煮东西上却是轻车熟路——然后拿起来勺子搅和,一股香气已经随着风升起来。
文天祥帮着在锅底增添柴火,两人之前在慈溪、在兴州的时候,一旦有空闲,还真的没有少干过这种事,所以叶应武熟络,文天祥也跟着把都快忘掉的技术全都拾了起来。
“爱卿,”升腾的水汽中,叶应武突然抬头看向文天祥,“‘治大国如烹小鲜’,可是这烹小鲜不容易,治大国,更加不容易啊。我们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承受了多少委屈、肩负了多少责任?爱卿,你还记得么?”
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会突然用这种方式来解释这一句话,文天祥顿时陷入沉默,水汽随着风扑面而来,让他的视野之中有些模糊,但是文天祥知道,自己的眼睛之所以模糊,并不只是因为这水汽,还因为眼眶之中隐隐滚动的泪水。
他是一个性格稳重而又倔强的人,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刚才叶应武那一问,仿佛一把利刃,终于切开了文天祥心中最后的防备。衣袖中的双手缓缓攥紧,又缓缓松开,这位另一个时空中的殉国英雄,这一个时空中的大明左丞相,默默的回过头,看向在江风中浩浩荡荡向东流淌的大江。
这一路走来,承受了多少压力,忍受了多少委屈?或许在别人看来,叶应武是怎样的飞扬跋扈,但是实际上只有文天祥这些跟在他身边默默陪着他承受这一切的人才明白。
当初叶应武携襄阳之战功入临安,如果不是贾似道等人在背后的牵制,叶应武完全可以不在临安和他们纠缠,无论是北上和蒙古决一死战,还是控制中枢,对于叶应武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到了后来,张弘范跨海进攻临安,又是贾似道等人在叶应武赶来支援的路上布置重重阻碍,而自己却开门投降了蒙古······
可以说叶应武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在一边和前线的敌人浴血厮杀,一边提防着背后的敌人捅刀子,泼天的功勋在转瞬之间就化为虚无,如果不是叶应武咬着牙承受着这压力、承受着这委屈一步步走到了最后,用鲜血淋淋的双手开出了一条道路,恐怕此时此刻的他和文天祥,都不过是一个闲人或者是战场上的两具白骨。
之后叶应武开拓南洋、全面北伐,哪一次不是顶着朝野的压力,哪一次不是将自己的命运甚至将整个国家的命运都压了上去?因为他看的很清楚,只要华夏继续偏安东南,继续不思进取,也不过就是延缓几十年灭亡,和当年的东晋、南朝还有五代十国偏安南方的南唐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就算是千夫所指,叶应武也要带着华夏打出去。
好在他成功了,但是文天祥知道,叶应武在成功之前,都承受了多少。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一个成熟稳重的叶应武,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不是养在深宫、风平浪静走过来的,所以叶应武才有与他这个年龄不匹配的成熟,才有能收放自如的王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