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殿下此言,老朽便是立死亦心安。”钱谦益不禁失声。
钱谦益牢狱之灾后,才真正读懂了相伴自己八年,愿与之同生共死的奇女子。读懂了她身上所蕴藏的磊落和慷慨,而这股挺拔之气。正是让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昂藏丈夫所为之汗颜的血性。
于是,死里逃生的他反而倒激发起了一腔血性。其后,他荡尽家财以资助各方志士的抗清事业,又谋划以江南为基业北上进取的战略计划。甚至不惜冒着杀头破家的危险,联络抗清义士四处调查江南清军虚实。奔走于孙可望和郑成功,张煌言之间。
但钱谦益作为一时文坛领袖,曾为天下所敬重,后来中道变节降清,自己也成为众人讽刺嘲笑的对象。翻遍明季描写钱的小说笔记,无一不是留下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老人的可笑身影。但对其晚年的幡然悔悟,拼命以实际行动进行的弥补却视而不见。
许多文人拼命抹黑钱谦益,实际上自己一生所为也不能无愧,只不过因为钱树大招风,将钱的行为妖魔化,小丑化,无疑可以转移大家的视线,借攻击钱来掩饰自己的胆怯和卑污,同时发泄内心的压抑和自责。
而只有黄宗羲和吕留良等少数人给予了老钱以谅解,黄宗羲在钱谦益重病卧床后,还为其给某盐台连夜写文三篇,得银一千两,方解决了老钱的丧葬费用。
“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后与谁传。凭裀引烛烧残话,嘱笔完文抵债钱。红豆俄飘迷月路,美人欲绝指筝弦。乎生知己谁人是?能不为公一泫然。”
黄宗羲的这首诗正是钱谦益内心的真实写照,甘冒杀头之险,奔波操劳,却得不到认同,依然是谤言满天,苦闷在心是肯定的。现在,岷藩以朝廷留守之尊,给予了谅解和鼓励,算是给钱谦益下了定论。心中积郁愁苦一朝得泄,钱谦益痛哭流涕也在情理之中。
程冬一番安慰后又坐了很久,讲了讲现今的形势,询问了黄宗逼迫羲和吕留良等人的行止消息,又听钱谦益激动地陈述己见,才留下礼物告辞而去。
钱谦益激动难抑,将朱永兴的书信看了再看,又凝神思索着程东所转述的岷殿下的言语,忽而傻笑,忽而流泪,忽而提笔欲书……
“刚才来的是什么人?着官服,带护卫,是请老爷就高官的吧?”柳如是面带寒霜地走了进来,看了看钱谦益那副模样,讥诮道:“这便疯魔了,却不知老爷何时上任啊?”
“哈哈,哈哈。”钱谦益对少妻的冷言冷语不以为意,笑得畅快,上下打量着连连点头,“桃花得气美人中。嗯,我这株随风飘委的‘老桃花’,果然是得气于河东君柳如是啊!”
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轻如湖上风,近日西陵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这是当年钱谦益击节称赏柳如是的桃花诗,并所作的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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