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二日辰时,连夜整军归队、收拾甲杖的八旗兵已自辽阳城内消失。城内唯有李永芳的五千人马,但这五千人也大半都已睡熟,只在各处城‘门’处,留有几十名士卒守‘门’。城外,只在东西两处校场内,留有一千人马看护缴获物,而那两万战俘,却是‘露’宿在校场边,被也已困乏的两千八旗兵看护着,等候处置。
这两日鏖战,所有参战者,不论胜负,都是疲惫不堪,战俘们忧心忡忡,但也大半‘迷’糊着双眼,而后金兵,竭力瞪着双眼留神战俘们的动静,眼见着也没多少气力出声呵斥。
辽阳城内的李永芳是彻夜不眠,自努尔哈赤将其留下,大祸临头之感始终不曾离开。赫图阿拉的消息,令其不禁想起在千山堡苏翎最后留给他的那番话语。对于苏翎,李永芳的想法很是复杂。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个年轻人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既与一向在辽东戍守的那些兵将不同,也与努尔哈赤的那些蛮横野人完全两样,但李永芳却感觉到此人与努尔哈赤有得一比。
因李永芳一直专责哨探,这很多消息,其都能作一番详尽的打探,是故苏翎一部的消息,即便得到有效的封锁,却仍然有蛛丝马迹被其得到。这使得李永芳在将消息禀报给努尔哈赤之时,鬼使神差地留了一部分有可能引起重视的内容。
既然身为降将,见风使舵,才是保命的根本。这点儿心思,李永芳当然保守严密,除了跟随自己的亲信家丁,是任谁也未能看出半点征兆。如今努尔哈赤这一走,李永芳立即召集自己的亲信家丁,谋划许久,已应对变故。这样一来,努尔哈赤叮嘱的事项。便拖了下来,至少那两万多降兵的处置方法,李永芳暂时未去实施。同时,这辽阳的防御,李永芳也为做任何加强的打算。
这一切,都要看今日。这辽阳城是否能出现什么变故。按商议的结果,若是今日午时,辽阳城依然如故,并未有李永芳所想象的出现奇迹,那么,这第一步要对付地,便是城外那处于饥渴中的两万降兵。要说李永芳手上沾的血也已不少,但如今,这两万多人。便是李永芳用以应对出现变故之后的某种依仗。为此,李永芳借口便于调动留守的八旗兵丁,特意请努尔哈赤给予手书的命令。其中明确写道,“若两万降兵有所异动,立斩之”地话语。
李永芳的一番布置,除了在努尔哈赤麾下相依为命的那帮亲信,外表看来,这辽阳并未有任何估计得变动,就连夜里零星出现的抵抗,也似乎疲倦了,呈现偃旗息鼓的状态。
就在最后一批滞后的八旗兵拔营而去。只留下漫天的扬尘之时,马蹄声尚未消失,便从东‘门’处的‘乱’石堆中,出现几个人影,如变戏法似的又‘弄’出几匹马来,就在校场边地八旗兵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纵马东奔。而那些后金兵连问都没有问一声,若再看的细一些,可以见到那几人。俱都是一身八旗兵地打扮,看那样子,似乎便是某个传令的骑兵,从大队人马旁驰过,是连看也不看一眼,自顾飞奔而去。
坐在城内某件屋子里的李永芳,得知这个消息,伸手‘摸’了‘摸’头,又看了看身边这几个亲信。眼珠子一个劲儿的‘乱’转。说道:“你们先去预备着吧,只等城外一‘乱’。这便动手。”
“是。”几个亲信答应着,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那架势,便象几只伺机而动的猫。
李永芳独自留在屋内,焦躁地在屋里盘旋了片刻,便猛地一握拳,自言自语到:“来吧!”
自辽阳奔出地那几人。一路马不停蹄。使劲狂‘抽’战马。一点儿也不像是爱惜马力地人。这一奔。便是二十里。
就在弓长岭下到辽阳平原地山脚处。转过一个弯儿。几个人猛地跳出来。拦住狂奔地战马。
“钟维泽!”王德水第一个扬手高呼。
钟维泽闻言立即猛勒战马。几个人纷纷弛出数十步。方才回转。
“将军何在?”钟维泽厉声问道。
“在这里!”王德水指向身后地一片树林。
“带我去见将军!”钟维泽急躁地问道,一反平日里‘精’明冷静之态。
“是。”王德水立即带路。
转过一片树林,钟维泽大惊,只见无数黑甲骑兵正整齐地列队战立,还有数千名披头散发的骑兵,这乌哑哑的人马个个悄无声息地站立着,若是绕过这片树林,钟维泽怎么也不会料到这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士卒。
一惊之后,便是一喜。钟维泽当即望向苏翎,见其正向自己走来,连忙驱马奔过去。
此时钟维泽是无比的钦佩自己的这位苏将军,当初赵毅成在数千人将钟维泽挑选出来,‘交’待下苏翎的这番预想,钟维泽只是想当然地听进去了,却完全想不到会真正成为眼前的事实。辽阳城陷落之时,连保命的地窖,也正如预想的一样,给数百名哨探提供了安身之所,而当夜,数万八旗兵随即离城而去。这怎能不将苏翎进一步地神化?跟着苏翎,难道还会有败军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