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官府规定,每家必须出一名男丁去服徭役。
许老爹没有把黑狗子赶走,就是图他能干活,能顶一个成丁替家里服徭役,
可现在他受了伤,不能干活,许老爹年老,便只能让大儿子去山上采石。
如此一来,黑狗子又成了家里的仇人...
一双穿着破草鞋的脚走到门外,出现在黑狗子眼前,
许老爹看着坐在地上,瘦的皮包骨的黑狗子,心里的情绪也很是复杂。
养了这么些年,从个奶娃娃养到这么大,废的粮食也不少,
小的时候看不出来,只觉得这孩子个头比别的孩子长的快,
可谁曾想,越长这眉眼越深邃,就像他以前看见的那些北狄人一样。
当城里所有人都说许老爹捡了个北狄人的崽子时,许老爹的心情真是跟吃了屎一样。
“你去街上找高大夫,叫他给你看看脚,看好了脚,去把老大换回来。”
黑狗子有些为难,又是这样两手空空的去找高大夫么?
“爹,药钱。”
许老爹微微皱眉,不情愿的的摸出两个钱扔到门口:“若是不够,你跟高大夫说先欠着。”
丢下这句话,许老爹叹着气离开了。
黑狗子把门边泥水里的两个钱捡了起来,在破衣襟上擦了擦,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他伤的是右脚,不敢碰地,
四处看看,最后拆了一块长长的床板子扶着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
大哥的媳妇在喂鸡,这只鸡是大嫂的嫁妆,她看的很紧。
见到黑狗子出来了,大嫂满眼嫌弃,冷哼一声扭头就进了屋,
黑狗子看了那鸡一会儿,扶着床板子慢慢挪出了院子。
外面的路,比院里的还要泥泞。
黑狗子没有鞋,光着脚踩着冰凉的泥水,往街面上走。
边城里,似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大人们满眼厌恶,但顶多远远得“忒”一口,
孩子们却总是追着捡了小石子砸他,边砸边喊着:“黑狗子,野娃子,原来是个狼崽子...”
黑狗子不反抗,也不吭声,低着头,
就这么一路来到了边城唯一的一家医馆门口,
看着里面整齐的药柜,还有干燥平坦的地面,黑狗子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他欠高大夫的药钱,欠的太多了。
几年前在街上被人打了个半死,是高大夫救了他,
从那之后,每每路过医馆被高大夫看到,
总会把他叫进去,给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涂药,
偶尔还会给他一些吃食。
可以这么说,许老爹把他捡回家,算是重新给了他一条命,
而高大夫,是让他知道这世上有好人,让他有了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高开之送走一位看病的老翁,一抬头看见门外站着的黑狗子,
目光落在黑狗子那只不敢落地的脚,心中顿时明了。
“你先到里面的床上躺下,我还有病人,看过之后进去帮你看脚。”
高开之对黑狗子说了一声,然后又吩咐小伙计:“去打两盆温水来。”
黑狗子瞧见医馆里还有他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低了头,慢慢往里间挪去,留下一排黑色的单脚印...
高开之先给其他的病人看了诊,让伙计帮忙抓了药,
这才挽了袖子进了里间,瞧见黑狗子在床边站着,并未躺下,
于是笑道:“你若不习惯,便坐在床边吧,也方便我看看你的脚。”
黑狗子抿了抿嘴:“我身上脏。”
他不经常跟人说话,所以声音听起来暗哑低沉。
“脏了洗洗便是,坐吧,外面还有病人等着。”
黑狗子闻言,只能乖乖坐到床边,
高开之搬了凳子坐到床边,抬起黑狗子受伤的那只脚放在膝上,
瞧见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面色顿时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