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哭不闹,但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你看,总叫人有些背后发毛。
“女公子睡了吗?”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奶娘刚欲说还没睡,就见摇车里的小女孩困倦地张了张嘴。
可算是要睡了。
她心头一喜,忙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噤声,而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等着奶娘出去后,躺在摇车里的小婴儿睁开眼来,迷茫惶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病的很严重,所以她这是死了吗?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死去多年的奶娘?
可是奶娘的手落到脸上,实实在在的有温度。
这又怎么解释?
她想不明白。
她还是宁愿相信她是病糊涂了,做了场怪梦。
她都没有见到畅儿最后一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到了晚上,她被奶娘抱了出去。
祖母、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大姐……
全都在。
他们鲜活地站在她面前,再也不存在于虚无的梦里了。
她又哭了。
奶娘以为她饿了,忙抱起她下去。
她很想说她不饿,可舌头像是被人剪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反倒不受控制地吮吸起来。
喂饱后,她又被抱来回去放在母亲的榻上挨着母亲。
母亲头上裹着头巾,目光慈爱地掠过她:“夫君,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
父亲笑:“瑜者,美玉也,我想了大半天的,你觉得怎么样?”
母亲道好。
于是,她的名字就定下来了。
阴瑜。
是啊。
她是叫阴瑜。
后来陛下无数次地叫她小玉,就是从她名字的含义来的。
但她怎么会梦见这时候?
她连她三四岁时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怎么会记得刚出生时?
竟好像又活回去了一般。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忙合眼睡去。
睡觉吧。
睡一夜就好了。
然而,再睁开眼来仍是在家里。
哥哥姐姐们都来瞧她,都叫她阴瑜。
她心里撒上了不安和怀疑。
她真死了?
所以才见着从前的事?
可怎么这种活着的感觉又这么明显?
她迷惘极了。
阳光撒在脸上,暖融融的。
她闭上眼又睡了一觉,醒来还是在家里。
这绝不是做梦了。
她想,她大概是死了又重生了。
午后,父亲下了朝回来,一进门就先来逗她。
母亲叫他去洗手:“手上干净吗?就来碰孩子。”
父亲听来母亲的嗔怪也不生气,还怪高兴的。
这叫阴瑜想起陛下。
他也是这样。
虽然也喜欢她,但敬重的却还是马皇后。
那才是他的妻子,所以她生养不了她就抱个孩子给她养还立为太子,所以她屡次劝谏他也不说她干政只说她贤良。
阴瑜想着想着,就有些想哭。
她闭上了眼睛。
母亲以为她要睡了,又不便挪动她,就和父亲压低了声音说话。
“今天朝上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父亲坐下来抿了口茶,“陛下不愿,皇后也不劝,至于两位公主不说全向着皇后,也是不肯做馆陶平阳第二的。”
母亲垂下眸来:“依我说也挺好的,太子殿下不是聪明灵透的紧吗?
刚又添了个小皇子,陛下膝下也不发空。
何苦非叫陛下纳妃,叫太子和皇后记恨你们。”
父亲放下茶杯来,哼来一声:“你懂什么?
你以为皇后跟你一样,只管相夫教子?
她的心气可比你大的多。
一个弄不好,那就是吕后第二……”
皇后?
吕后第二?
阴瑜的眼皮跳了跳。
发生了什么事?
族姑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为什么父亲要这么说?
啊!
她差点忘了。
这会还是郭圣通当皇后,还要好几年才会废后立族姑。
她点了点头,继续合上眼。
母亲不服,“……丽华年年都在正旦朝贺时见着皇后,说皇后可平易近人了。”
父亲立马笑:“她倒是横不在意,难怪是人家当皇后,她当个护军都尉的夫人。”
“护军都尉怎么了?也不低了。
再说了,马家人口简单,关系好处,姑爷又待丽华如珠如宝,哪不好了?”
马家?
护军都尉?
丽华?
阴瑜的头一下炸开了。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丽华不是族姑也就是婆母的闺名吗?
她才是先帝的原配啊!
怎么会嫁给什么护军都尉?
若是这样,那这岂不是全乱了套!
那还会有陛下吗?
还会有畅儿吗?
她在接受重生的事实后本还有片刻的庆幸,庆幸占着了先机。
她想无论如何,这辈子都要做陛下的发妻元后,得着他全部的宠爱。
可一瞬间,她全部的先机都被推倒了。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