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尚知道这是皇后身边的得宠宫人,当即也还了一礼,“我可以看看药方吗?”
“喏——”羽年扬起下巴,示意他就放在书架上。
景尚自父亲病下后,心急如焚,可既帮不上忙,又替不得父亲受苦,便常自学医书。
几个月下来,粗略地也通了些医理。
可眼下拿着手里这药方,却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鳖甲十二分、半夏一分、柴胡六分、黄芩三分、人参一分、干姜三分、桂枝三分、阿胶三分、芍药五分、大黄三分、厚朴三分、葶苈一分、熬石苇三分、去毛瞿麦二分、赤硝十二分、桃仁四分、乌扇三分……
上二十三味,为末,取煅灶下灰一斗,清酒一斛五斗,浸灰,俟酒尽一半,着鳖甲于中,煮令泛烂如胶漆,绞取汁,内诸药,煎为丸,如梧桐子大,空心服七丸,日三服……”
黄芩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可用。
牡丹除时气头痛,客热五劳,可用。
柴胡性微寒,有疏肝利胆、疏气解郁、散火之功效不错,
但若受邪热,因虚而致劳,不是当斟酌用之吗?
鳖甲虽滋阴清热、潜阳熄风,可虚而无热者是忌用的。
这怎么能行呢?
景尚望着手中娟秀的字迹,深吸了口气。
他相信皇后是真想治好他父亲的,他如果现下去提出疑问,皇后只怕要不快。
可他心中忐忑,怎能装作不知?
他一咬牙,到底还是转身进了殿内,对郭圣通提出了疑问。
他说的很是婉转,可饶是这样仍被父母连连狠瞪了几眼。
甄氏低声骂他道:“你这孩子,殿下只把脉便把你父亲的病情说的那么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秀见了,笑着止住,“孩子一片孝心,委实可贵。”
他招手让景尚近前来,“你父亲恐怕都不知道,朕当初求学于长安时生了肺痈,还是晚期。也是皇后将朕从鬼门关拖回来了,所以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医书的确可靠。”
肺痈乃是热毒瘀结于肺后,肺叶生疮,热壅血瘀,蕴酿成痈。
至晚期肉败血腐化脓,根本是没得救的。
皇后若连这样的绝症都能妙手回春,医术自然是精妙的。
景尚涨红了脸,“臣子不敢。”
郭圣通也爱这孩子孝顺,笑问道:“若是心里不安却不敢问,那孤和陛下才要生气呢。”
她一一解答起景尚的疑问来。
“劳有五劳,病在五脏。
若劳在肝、胆、心,及包络有热,或少阳经寒热者,则柴胡乃手足厥阴、少阳必用之药;
劳在脾胃有热,或阳气下陷,则柴胡乃引清气、退热必用之药;
惟劳在肺、肾者,不用可尔。
然诸有热者,仍宜加之。
且诸经之疟,皆以柴胡为君。
十二经疮疽,须用柴胡以散结聚。
则是肺疟、肾疟,十二经之疮,有热者皆可用之矣。
但要用者精思病原,加减佐使可也。
不分脏腑经络、有热无热,胡乱用之,当然不可。”
景尚仔细听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郭圣通又道:“至于你说鳖甲虚而无热者用不得,这是没错的。
可你父亲如今哪不热了?
他只是虚。”
她详细地解释起药方来:“鳖甲行厥阴而消癥瘕,半夏降阳明而消痞结,柴胡、黄芩,清泻少阳之表热,人参、干姜,温补太阴之里寒,桂枝、芍药、阿胶,疏肝而润风燥,大黄、厚朴,泻胃而清郁烦,葶苈、石苇、瞿麦、赤硝,利水而泻湿,桃仁、乌扇、紫葳、蜣螂、鼠妇、蜂窠,破瘀而消癥也。”
景色尚听她说的这般头头是道,最后的疑虑也去了。
一时药丸煎成,刘秀让黄门取了清酒来给景丹服药。
药是烫过的,进到胃里后持续发热,景丹连吞了七颗药丸后觉得整个人都熨帖起来。
服药完,景丹再不作停留,辞了帝后出宫去。
景尚未曾从军,不能陪父亲一起去,只能再三叮嘱母亲早些来信。
甄氏这夜一直紧张地盯着景丹。
景丹好笑:“就算是神药也没有这么快的。”
甄氏也笑:“是我急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