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未停,红梅剪影轻轻摇曳。
四下里安静到了极致。
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她。
她突然觉得无比脆弱,而后有一股冲动压也压不住。
她很想冲他哭闹,然后问他,他在家乡是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
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说有,她要怎么样?
他说没有,她又真能就此安心吗?
其实,有没有又如何?
不是说好了吗?
这世,她不依附任何人而活。
她从前那么不喜欢人生为夫君而活的女子,怎么又要一步步变成那样呢?
她是郭圣通。
她首先是郭圣通。
其次是刘疆的母亲,刘旻的女儿,郭况的姐姐。
最后,才是刘秀的妻子。
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
她阖上眼,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缓起来。
睡一觉就好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熟睡后许久,刘秀才终于从繁重的公事中脱开身。
他盥洗过后,穿着素白绸衣上了榻。
他劳累了一天,本该沾枕头就睡。
可他望着帐子顶,硬是半晌没有睡意。
他方才骗了她。
她说梦话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念叨什么她怎么是贵人。
贵人?
贵人怎么了?
哪不对了?
她是真定翁主之女,怎么就不是贵人了呢?
为什么要为这个哭得稀里哗啦?
他想不明白,却在她问起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
过后细细回想起来,他当时大概是没来由地觉得这和她始终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有关吧。
他越来越觉得,他们之间这么近又那么远。
明明躺在一张卧榻上,他侧过身去就可以抱住她。
但她究竟为什么难过,为什么挣扎,他始终都一无所知。
成婚一年多了,他却还是不能说他了解她。
她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面纱,叫他能摸着她的脸,却看不清楚她脸上细微的神色。
她今年才十六岁,她在嫁他之前经历简单地一句话可以说完,她究竟能有什么心魔?
还是与他有关的心魔?
三更的打更声响起,他回过神神来,这才惊觉时辰不早了。
他深吸了口气,念了卷经书来助眠。
孝武帝通西域后,佛法通中原。
他不喜欢佛家观点,却意外地发现念经极易叫人睡着。
…………
郭圣通翌日醒的很早。
极为难得,她醒时刘秀还睡在她旁边。
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有些晃神。
他生得本就极具迷惑性,只一眼就叫前世的她沦陷。
何况是睡着后完全卸下防备的他?
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武韬武略样样了得,又待她好,她怎么才能拒绝他呢?
或许,再来一世,她也还是做不到吧。
可是她不能,不能把她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求他不要变心。
他如果真喜欢她,就绝不会变心。
他如果真喜欢她,喜欢的也一定是做自己的她,而不是变成菟丝花的她。
她深吸了口气,撩开被子越过他轻轻下了地。
她趿拉着丝履,从衣架上取了褙子披上,蹑手蹑脚地往外间去了。
刘疆自两月后便一直是她带着睡的,昨夜犯情绪没心思照顾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闹常夏?
昨夜是羽年守夜,她刚把单人小榻上的被褥叠好了收进柜里,一回头就见郭圣通披头散发地出来了。
她忙上前,“皇后殿下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郭圣通问:“太子呢?”
羽年引着她往侧殿去:“小殿下昨夜一夜都没哭没闹,睡的可好了,估摸着这会还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