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诏书,毫不避讳地提到了更始帝妻子儿女的惨状,不过是在另一种层面地羞辱他报复他。
话说回来,更始帝这样的人不止懦弱、贪得无厌,还无情寡义到了顶点。
从前恨不得摘天上星星讨赵夫人的欢心,然而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记得的只有他自己。
听说赵夫人死时被乱军所踏,血肉模糊,衣不蔽体。
想必她生前绝没想到,她会死得如此之惨。
同为女子的郭圣通闻信后戚戚然,颇有种同类相伤的感觉。
倘若将来刘秀也到了那般境地,他必然选择的是那个贵人而不是她。
“……”
想想就扎心啊。
不过,那贵人现在到底在哪飘呢?
冬月时,刘秀终于带着她到了洛阳城外。
彼时,洛阳城仍未破。
朱鲔和刘秀有杀兄之仇,如何敢败?
吴汉领诸将围城两月有余,竟不能下。
可围城久了,城内难免军心动摇。
东门守将挨不过,私下里约见了坚镡,决意投降以此来保全全家性命。
他于约定日的清早开东门,坚镡与朱佑乘机而入。
双方苦战一个时辰后,汉军被誓死保城的朱鲔赶出。
此次突变虽未破城,但也使朱鲔死守的决心为之松动。
部下不忠诚,如何负隅顽抗?
刘秀到后,便使岑彭前去劝降。
他用的理由,是岑彭曾为朱鲔校尉,有旧情可言。
但郭圣通可不这么觉得,她觉得他纯粹就是觉得岑彭劝降有一套。
话说回来,岑彭口才也的确了得。
他受命后策马至城下,与城上的朱鲔说话。
岑彭聊完旧情后,趁气氛不错劝曰:“彭往者得执鞭侍从,蒙荐举拔擢,常思有以报恩。
今赤眉已得长安,更始为三王所反,皇帝受命,平定燕、赵,尽有幽、冀之地,百姓归心,贤俊云集,亲率大兵,来攻洛阳。
天下之事,逝其去矣。
公虽婴城固守,将何待乎?”
朱鲔听到这便知道他此来不全是为了叙旧,便也坦诚相待:“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
这意思很明白啊。
我不是不想投降,我是害怕刘秀记仇。
刘秀听后,淡笑道:“鲔今若降,官爵可保,河水在此,朕决不食言。”
时人重诺,何况是帝王之诺?
朱鲔当即出城而降,刘秀信守承诺,拜其为平狄将军,又封扶沟侯。
朱鲔感而泣之,刘秀上前双手扶起。
一片其乐融融中,君臣相对而笑。
仿佛,从前刻骨的仇恨都在这笑容中化解开了。
只有郭圣通肯定,他既不会反悔,也不会原谅朱鲔。
因为因势而叛,又因势而降的人,不值得杀。
这样没有气节的人,活着受尽天下人鄙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而更重要的是他活着,便是代表刘秀诚信和气量的最好典范。
连这样的人,刘秀都能容纳,还有谁不能投?
可纵有千般好处,刘秀依旧意难平。
这夜睡下后,刘秀瞪着眼睛久久无眠。
郭圣通心知肚明,却并未拆穿他,更没有安慰他。
做皇帝,说随心也随心,可说不随心也真不能随心。
这其间的酸甜苦辣,他只能一个人去品尝。
她为他欣慰,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能减少伤亡,尽快破洛阳城,是对百万汉军的负责。
她也为他难过,杀兄之仇是促使他一路前进的动力。
可真到了这天,他却不能手刃仇人,他心下想必复杂的很。
而最后,她为自己苦笑。
他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而她却实在不适合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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