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新帝背着手徘徊不止,看见有涯先生进来,疾奔上去,“骚乱可压下去了?”晋阳被破的消息走漏,洛阳城人心惶惶,拖家带口地要逃出洛阳避难。这怎么能行?洛阳是京都,怎可变成一座空城?西南侯跟他交过底,北蛮子悍勇,二十万人马只怕打不赢。危急时刻,少不得要招募城中的青壮去守城。他怎么可能让百姓离开?一个也别想走!强压下,少不得出乱子。有涯先生提议派兵镇压。在灵堂,新帝非但没杀有涯先生,反而继续重用他,此战,时常询问他的意见。听到骚乱被镇压,新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目露凶光,“谁他娘的在城里散播消息?让朕抓到,朕非把他大卸八块!”“大概是戎族人吧。城空了,攻打起来更容易。”羽林卫搜查了一天,却没抓到散播消息的人。不过,有涯先生已经猜出是谁。没人愿意打一座空城。只有百姓在,才能最大限度地攫取利益,所以,提前散播消息的根本不会是戎族人。文武百官还盼着保住新帝这艘船,升官发财,更不会搞破坏。偌大的洛阳城,有能力,又胆大包天敢坏新帝好事的,只有镇国公府!有涯先生却不打算拆穿。这几天,他跟着新帝,将新帝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新帝根本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蠢货!被西南侯三言两语哄的团团转,以为加上城中的青壮,就能挡住北蛮子的屠刀。洛阳城的百姓是整个云朝最四体不勤的。这些人没经过正规训练,强行招募,上了城墙,妥妥地送人头!西南侯为保住阖家的性命,花言巧语,还不知道心里在琢磨着什么奸计呢?有涯先生虽识破了西南侯的险恶用心,苦于他手里没有兵权,新帝看似倚重他,其实有意无意地防备着他。他拆穿破西南侯的哄骗,新帝非但不会信,反倒触怒西南侯,惹来杀身之祸。看清一切后,他表面虚应新帝,暗中安排族中之人撤离洛阳城。可惜有些迟了,全都被官兵挡回来。有涯先生心里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当初为帮四皇子,他把族中杰出的子弟都弄回了洛阳。如今这些子弟倒是在朝中都有了官职,可大厦将倾,再高的官位,也得有命去享啊!听闻,镇国公府的谢老狐狸还留在洛阳城,以谢老狐狸对百姓的拳拳爱护之心,肯定不会看百姓罹难。危局之下,比起新帝和西南侯,有涯先生更相信镇国公府。或许谢老狐狸能为洛阳城的百姓找到一条生路!因此,他看破,却不拆穿,甚至暗暗期望镇国公府动作再大些,好让余氏族人也能借着东风逃出升天。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谋划,转头空,甚至可能要搭上阖族子弟的性命。那样,他可就成了余氏的罪人!裴府。“爹,皇上把东、西、南三座城门都封死了。我们出不去了!”裴佑安急地团团转。他原本都打包好行礼,准备离开洛阳。“新帝个蠢货,竟然信了老夫那些鬼话!”西南侯太阳穴阵阵发疼。当初他那般提议,不过是想稳住新帝。在灵堂,新帝虽然接受了他的投诚,却暗中派人监视裴府,跟踪他。他天天装作积极备战的样子,卸下新帝的戒心,暗地里却安排妻儿离开洛阳城。蠢货新帝却真以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上墙头抗敌,竟然不惜将城门封死,杜绝百姓逃离!看着惶惶不可终日的妻儿,西南侯冲进宫里,一刀将新帝劈了的心都有。“别慌。现在新帝对为父的戒心没那么重了。明天,为父以维护城中治安的名义给你一队兵马。等到北蛮子打来,你带人破开南城门。无论如何,要将你祖母和兄弟送出城去!”“只那样一来,没办法带兵马离开……新帝若是知道,肯定会杀了父亲……”裴佑安眼神闪烁不定。“放心,为父会想办法脱身。”西南侯扼腕叹气,“只可惜咱们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兵马。”“父亲,没有兵马做倚仗,就算阖家逃得性命,也不过是任人鱼肉!”一直静默的裴秀娘突然发声。新帝要用西南侯和他手底下的兵马,对只是四皇子侧妃的裴秀娘,网开一面,放她归了家。一场谋划转头空,裴秀娘深受打击,短短几日,消瘦的皮包骨般。终究,她是个有野心的人,听闻父亲要带着全家赤条条地逃出洛阳,下意识反对。“若余生只能做个平头百姓,女儿宁死!”此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西南侯最感同身受。几十年来,他一直高高在上,根本无法想象手底下没有一兵一卒,连口中食都要靠一双手去赚的日子。“父亲,女儿有一计。”裴秀娘眼底闪过幽冷的光。“反正此战洛阳必输无疑,没必要搭上裴家的十余万人马。父亲可上书新帝,带兵主动迎击北蛮子。等离了新帝的掌控,父亲带兵一路向北,找个隐秘之地,藏起来。不管是北蛮子,还是鲜卑人,目标都是洛阳城,只要父亲您藏的好,应该不会主动去触父亲的霉头……”西南侯抚掌大笑,“这个计策好!”只要手里有人马,将来不管谁做了皇帝,他都能稳坐西南侯的位置!翌日,西南侯上折子,主动请缨出城抗击戎族人。满朝文武纷纷大赞西南候勇气可嘉。有涯先生暗暗冷笑,西南侯分明是要带兵逃跑!又少了十万正规军,洛阳城愈发岌岌可危。“父亲,何不以此要挟西南侯,将族中子弟带出去一批?”余大老爷提议。有涯先生冷哼,“你敢信西南侯?”威胁之下,只怕族中子弟出了北城门,就会被西南侯砍断脖子。“镇国公府那边可有异动?”还是靠谢家人更稳妥啊!余大老爷苦闷地摇头,“父亲,您也知道,咱们的人哪里跟踪得了镇国公府的暗卫?”“跟不住,也要继续跟。这是逃出升天的最后机会!”有涯先生恼怒地咬牙切齿,“可恨老夫手中没有兵马!但凡有两三千人,也能破开南城门……”余大老爷眼珠转了转,“父亲何不去联络忠勇侯?他手中不是有两湖的强兵吗?反正西南侯走了,只两湖的兵马,洛阳城必破,还不如为云朝留下些可战之兵。”有涯先生两眼缓慢地眯缝起来。联络忠勇侯抢夺南城门,他早想过。只这样一来,他和余氏就彻底成了云朝的罪人!在九泉时,太子和四皇子私自撤兵,导致云朝大败,几十万将士丧生,计谋虽是他出的,好歹有四皇子顶缸,他一句“劝说不住”尚且能勉强堵住悠悠众口。游说忠勇侯打出洛阳,忠勇侯身边可就他一个谋臣,世人和史书会如何评说他?“父亲,性命为重啊!”余大老爷知晓父亲因何犹豫不决,焦急不已。有涯先生轻叹口气,“你说的对。再好的名声,也要先保住性命。历史功过,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忠勇侯的兵马就是老夫和余氏翻身的筹码!”先过了这个生死关再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