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原本还想把阿拉伯数字和四则运算教给那些管事,又担心智多近妖惹出祸来,就做罢了。谢尚书已经习惯自己宝贝嫡子时不时的奇思妙想,看见府里的账簿记录方式变了,也没做多想。不过,那些账簿终究引出来一桩事。那日,户部尚书楚徽来镇国公府找老友喝酒,当时谢尚书正好在翻看账薄,楚徽瞥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移不开了。“这账簿怎地如此整洁?”楚徽说着,伸手夺过那账本。这样的行为,已经有些无礼了,可楚徽此刻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他全副精神都被那简单明了的记账方式吸引住。“这是谁首创的?我以前从未见过!”户部聚集了大云朝擅长数算的人才,大概除了钦天监的那些人,朝中的官员再没有比户部的人更擅长记账算账的了。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想过创新记账方式,每年到年底,户部的人都忙成狗,埋进一堆堆账簿中,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年轻人还好,可楚徽年纪大了,每年到年尾,他都有种想要辞官的冲动,否则他怕自己熬不过去,疲劳而亡。谢尚书傲然地昂着下巴,“还能是谁,自然是本官的宝贝儿子,谢勋啦!”楚徽先是一惊,跟着点头,“也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只有你那嫡子能想得出来。行了,把你宝贝儿子请来吧。”这账簿看似简单,可有些东西,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弄明白,需要当面问一问谢勋。这记账方式实在太好了,他打算用于户部,甚至在整个大云朝推广。然后,谢勋被楚徽缠着问了大半日,差点儿把阿拉伯数字和四则运算给勾出来。还好谢勋够机敏,没顺着楚尚书的思路走,硬是把苗头给掐住了。后来,楚徽上书皇帝,要求改换朝廷账簿的记录方式,不过,这次,楚徽没把功劳归于谢勋,谢勋如今名声已经够大了,而是把首创者换成了镇国公府的一个幕僚。那个幕僚还因此得了皇帝的千两黄金的重赏。谢加在镇国公府甚少关注与谢勋无关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知道记账方式已经变了。谢勋左手托腮,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茶盖拨着茶碗的茶沫,“有人要倒霉了,难道不好笑吗?”“谁要倒霉了?”谢加下意识问。谢勋嘴角微翘着轻笑,没说话。谢加很快想明白了。是裴佑安!可他想不明白裴佑安为何会倒霉?四皇子是皇帝特意推出来夺嫡的,裴家是四皇子的未来岳丈,皇帝应该是要用裴家才对,又怎么会在裴家人刚刚进京后,就对裴家人下手?不过,很快谢加就得到了消息。“二弟,是你唆使的皇上吧?”谢加不由问。谢勋责怪地瞥他一眼,“大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皇上九五至尊,怎么可能受人唆使?我最多算是好意提醒。”谢勋也不怕裴佑安知道是他,那些话是在御书房说的,也瞒不住。裴佑安知道是谢勋在背后使坏后,差点儿把满屋子的瓷器都给砸了。“哥,这可是成套的,价值上千两!”裴家嫡长女秀娘握住裴佑安的手,把被高高举起的茶杯从紧紧扣着的手指下抢出来,轻轻地方在桌上,然后吁了口气。如今他们家为了凑给皇帝的八百万两银,必须要节衣缩食,不敢有丝毫的浪费。秀娘便是皇帝御赐给四皇子做正妃的裴家嫡女,她因为未来的身份,在裴家有大事时,也会参与商讨。裴佑安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那桌面被砸了个坑,看地裴秀娘肉疼不已。早知道夺下茶杯,会毁掉一张红酸枝木的方桌,她宁愿砸了茶杯。“哥,事已至此,你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裴秀娘把怒意横生的裴佑安按在官帽椅上,“到底是之前我们太过外露,才有今日之祸。以后当谨慎低调行事。”裴佑安也有些后悔。入京后,听说高家损失惨重,而他却坐拥上千万两银,他就有些骄傲,忘记了那些银钱来路并不正当,若是朝廷和皇帝追究,他需要全部上交。定下沿途剿匪敛财的计策,就有幕僚建议,在捣毁匪窝后,通知当地的官府,再分一些给当地官府,这样后面就算朝廷有人想追究,也抓不到把柄。他却自以为如今裴家深受皇帝恩宠,没人会拿这种小事找茬。他怎么也没想到,找茬的人会是皇帝!钱是人的胆,没了钱,在外面与人结交都感觉脖子短一节。“那个该死的纨绔!”裴佑安虽然不再打砸东西,却还是忍不住怒骂。裴秀娘小声纠正自己哥哥,“谢勋可不是纨绔,哥哥你以后若是再把他当做纨绔看待,会吃大亏的。”裴秀娘是裴家嫡长女,从小就被裴夫人精心培养,甚至请了儒师开蒙,所知所晓并不比出仕的男子差。这也是裴家会倾阖族之力拥立四皇子的原因之一。裴秀娘绝对能坐稳正妃的位置,甚至未来四皇子登及皇位,皇后的宝座也必然是她的。裴秀娘不仅有才学见识,脾气更是温和不急不躁,有时候父兄闹矛盾,都要靠她在其中调和。“八百万两已经凑足,哥哥还是快些送去给皇上吧。”裴秀娘把一个木匣推到裴佑安面前。裴佑安惊愕地抬头,“怎会如此快?那些东西不是才送出府吗?”“我和母亲商量,把我的嫁妆银子和府里的花销银子先挪来用。这样,那些珠宝首饰能慢慢卖,也能少损失些。”皇帝的事情必须尽快办,可收货的商户却不会管你那银子是用来干什么,反而因为你是要给皇上的,着急,愈发压价。因为嫁的是皇子,裴家家眷在启程来京前,西南各城镇的官员都有上供礼金做嫁妆,加上裴夫人贴补的,裴秀娘的嫁妆银子足足有三百五十万两。裴佑安闭了闭眼,愈发懊恼。虽然只是暂时挪用,等那些珠宝首饰销出去后,可以一文不少地还给妹子,可终究有种被人打脸的羞臊!“哥哥,一时的胜败并不重要。关键是谁能笑的最后。”裴秀娘伸手进袖袋,掏出一张纸,缓慢展开,推到裴佑安面前,“哥哥,你看这是什么?”裴佑安这才抑怒抬眸看向那纸张,只见上面粗陋地画着一副图画。“这画的是何物?”裴秀娘嘴角微微上翘,带出些得意来,“此乃你和父亲心心念念的谢氏成衣工坊那能让粗汉子瞬变熟手绣娘的机括。此图配合之前谢大公子从谢勋书房盗取的零部件图,再找些厉害的匠人,应该不难拼凑出那机括来。”裴佑安先是咦一声,跟着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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