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灯明,赵黍伏桉运笔,姜茹推门而入,埋怨道:“你就不能好好歇息么?白天赶路,晚上还要写书,就算你修为高深,可如此劳心耗神,对修炼无益。”
“我清楚自己的状况。”赵黍提笔,轻轻吹干墨汁,检视道:“丁沐秋之前跟我讨教整治园圃之法,我想自己在炼霄山也待不了几天,所以赶紧写下这部《四时畦垄记》,准备临走前送给她。”
赵黍这一路上除了编修法仪典章,也把自己所知的许多法诀秘笈抄录下来。未来大乱将至,自己前途难料,倘若遭逢不测,使得法诀失传,那实在太对不起传承法诀秘笈的历代先人了。
姜茹随便坐到榻上,肌肤红润、头发微湿,笑着问:“你这是拿法诀经籍做彩礼,打算做明霞馆的好赘婿么?”
“你看我有这种心思么?”赵黍也被逗乐了:“再说了,人家丁沐秋志向高远,可未必看得上我。”
“装模作样。”姜茹拨了拨头发:“刚才她领着我们去泡汤泉,正好聊到你。我看丁沐秋对你还是有好感的,否则也不会邀请你来明霞馆做客。”
赵黍摇头:“你想太多了,我看丁沐秋不像是会受男女之情所牵。她看我,无非是修真同道罢了。”
“未必。”姜茹笑着说:“我发现丁沐秋欲言又止,搞不好后半夜就来找你。”
“听你这话,我还以为丁沐秋是什么梁上窃贼。”赵黍收拾书卷。
姜茹见他眉宇间萦绕忧愁,不禁问道:“你还在想丁首座所说之事?”
如今能让赵黍敞开心扉的人寥寥无几,姜茹算是其中之一,他点头言道:“我杀了王钟鼎与楚孟春,郑图南的死也与我有关,崇玄四姓中的三家,可以说与我不共戴天。”
姜茹则说:“可是你能够这么做,不正是得了首座默许么?”
“这话没错,但你是否想过,如今我树敌众多的处境,不也正是国师大人所乐见?”赵黍叹道:“楚孟春修为突飞勐进,甚至能够运转灵台墟的护山大阵,不全是他自己的本事。”
姜茹微讶道:“难道是首座刻意安排?”
“不好说。”赵黍有些疲倦地扶着额头:“国师大人也许只是借楚孟春来印证修炼上的关窍,而此举又恰好让楚孟春与宜安楚氏自以为得势,暗中筹划另立门户。”
姜茹冷笑说:“没有首座,崇玄四姓不过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这话也过了。”赵黍说道:“国师大人修为境界已然登峰造极,他借我之手,意图整顿崇玄馆,威福四姓世家,从而独尊无上。只要国师大人尚在,崇玄馆便无可动摇,可要是哪天国师大人不在了,四姓便难免各生分歧、争端迭起。别的不说,光是拒洪关那位骠骑将军,除了国师大人,华胥国谁能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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