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稀薄的微光不清不白地笼着野葱岭。黎明前的山岭很静,只有缕缕丝丝的寒气蛇样地在山谷间游窜。
四个相搀相携摇摇晃晃的人,踩着没膝的雪慢慢地向前移动着。雪野在几双无力却沉重的脚下发出冗长又单调的“嘎吱”声。川九四郎僵硬地夹在三个人中间,被拖拽着一点点向前蠕动。川九四郎在混战中一条腿被子弹击中,血顺着裤角流在雪地上,最后被血水浸透的棉裤被冻成壳样的筒,硬硬地套在腿上。川九四郎在最初负伤时,他一路咒骂着。最后寒冷耗尽了他的气力。川九四郎的脸此时像黎明前的雪地一样惨白无光。几个人整整走了一夜,川九四郎就这么被拖了一夜。刚开始,受伤的腿还有那种钻心的痛疼,那热乎乎粘稠稠的血,他还能感觉到,最后一切都变得失去了知觉。完好的右腿,刚开始被拖着,还能用上一些劲,渐渐左腿也僵僵地失去了知觉。川九四郎只觉得浑身寒冷从他的双腿开始,一点点正向他上身爬来,那股不可抗拒的寒气正向他心脏进发。川九四郎因失血和寒冷头一阵阵地晕旋,呼吸也一会儿比一会儿困难,真想就这么闭上眼睛。他看到川雄、野夫、知野正无力地望着他,他在心里哀鸣一声,无力地说:“别管我了,你们走吧。”三个人听了四郎的话都垂下头,双膝跪在雪地上。川岛搬起四郎的肩头。野夫握住四郎的一只手,哽咽地道:“不,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四郎别忘了,我们都是从广岛来的呀。”知野爬过来,凄惶地望着四郎的脸。四郎想冲三个人笑一笑,只张了张嘴,脸上的肉僵硬地动了动。这时他想起了广岛的雪,广岛的雪一点也不冷,软软绵绵的,凉浸浸的让人舒服极了。他又想到了大溪旁那间木头房子,房子里坐着妈妈。那房子里很温暖,每到冬天,他就为母亲升一盆炭火让母亲永远温暖。四郎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妈妈——”声音很轻,几个人还是听到了,身子猛地都一颤,再望四郎的眼睛时,四郎的目光已经朦胧了。
这时晨曦贴着东方的天际,慢慢地向野葱岭扩散而来。几双目光盯着那方天际,他们一起想到了广岛。广岛的日出很恢宏,一轮朝气蓬勃的太阳从海面上升起。这时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那首歌,最后几个人轻声地合着那歌唱下去——
广岛是个好地方
有鱼有羊又有粮
漂亮姑娘樱花里走
海里走来的是太阳
广岛是个好地方
有家有妻有爹娘
……
歌声在山野间轻轻飘荡,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泪水终于顺着几个人的脸颊冰冷地流出来。这时,太阳终于出来了,却并不辉煌,灰朦朦地照在野葱岭的山林雪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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