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在熊瞎子身下捡了一条命,人却残了。盆骨以下的部位从此失去了知觉,于是大奎便整日躺在炕上唉声叹气。从此,大奎和麦花的日子发生了转折。
麦花站在大奎拼死拼活千辛万苦开出的土地面前,止不住流下了眼泪。厚重的黑土地只有男人的力气才能征服,麦花站在土地面前有心无力,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叹气。
每年春天,布谷鸟一叫,便是下种的时候了。山东屯的人们,那时还没有马呀、牛的帮助种地,他们只能靠人拉手推地犁地。几家男人联起手来,一家家地种地,大奎不能下炕了,便没人主动和麦花联合了。麦花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把一年的希望埋在地里。
那天于三叔走到站在地边发呆的麦花身旁说:麦花呀,你先别急,等大伙都种完了地,俺让人帮你家一把。
麦花感激地望着于三叔,于三叔叼着烟袋,清清淡淡地笑一笑又道:没个男人的日子就是不行。
说完耸着身子从麦花眼前走过去。
麦花回到家里把这话冲大奎说了,大奎已从炕上爬了起来,手扒着窗台心焦如焚地向外面张望着。
大奎说:布谷鸟一叫,正是下种的日子。
大奎又说:咱家的地,怕是下种晚了。
麦花那些日子每天都要带着黑土到自家田地旁守望。黑油油的土地泛着亮光,黑土在地里蹒跚着,他走了一程,回过头冲麦花叫:娘,娘,咱家咋还不种地。
黑土的叫声让麦花的心里火烧火燎的。
麦花每天都会把别人家种地的进程报告给炕上的大奎。
麦花说:朱家大哥的地种完了。
麦花又说:李四叔的地种了一大半了,山上的柳树都冒芽了。
大奎就用拳头砸着炕,咚咚的响。以前他把麦花压在身下时也经常把炕弄出这样咚咚的响声,那时他的心情是幸福和欢愉的,就像往自家的黑土地里播种一样,播下去的是希望,收获的是喜悦,于是,他们有了希望,那就是儿子黑土。此时大奎的心情却糟乱成一团。
他说:晚了,咱家的地下种晚了。
他又说:柳树都吐芽了,地再不种就没收成了。
大奎一次次用力地砸着炕,吓得黑土哇哇地大哭起来。
麦花移过身,跑到堆放着种子和杂物的西屋里,肩膀一抖一抖地哭泣着。
于三叔并没有失言,他种完了自家地之后,又帮着别人种了几家,他家的地里的禾苗都破土而出了,整个山东屯的地大都种完了。于三叔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朱家大哥,李家四叔等人来到了大奎家开始种地了,地断断续续地种了三天,终于种完了。
麦花自然是千恩万谢了,于三叔就慢条斯理地叨着烟袋走到麦花身旁说:麦花呀,你啥话都别说了,咱们好赖都是从山东逃出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奎都那样了,山东屯的老少爷们总不能看你家笑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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