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过无声,高空俯瞰,蓝色的光点自战场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洪流奔向矗立着的森森鬼门。
一颗静止的黑点在蓝色的洪流中,像是一枚钉子,狠狠撞入大地,想要截住洪流片刻,可是事与愿违。
自鬼门传出的鬼魅歌声,显然更懂魂灵需要什么。
那是永恒的安逸,拼了一辈子命,难得的闭眼休息之地。
那未现身的女子似在诱惑着说:“沉睡吧,我的孩子们,门后,是安魂乡。”
食指抚过二胡上凹凸的纹路,一根细刺扎进皮肉,眉头一蹙。
“哥哥,我知道,你很累了,手中的刀并不沉重,真正压垮你的是身后城墙蔓延开的绝望。”
“没人能让一个握着刀冲锋的战士倒下,除非他的信仰崩塌。”
“哥哥,你这一辈子,一直为别人而活,守护弱小,守护正义,守护城墙。”
“可是,娘亲的牵挂谁来守护?”
“所以,请原谅弟弟的冒犯,哥,你给我停下!”
“嗡!”
弓子扯过新弦,二胡传出急促的一声,如同缰绳紧勒,马蹄悬停。
无形的音波冲荡开来,洪流乱了片刻,复又恢复秩序,往生而去。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鬼婆娘,如果你再不换首曲子,他多来几下的话,时间一到,鬼门关闭,今夜的任务你可就完不成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落井下石。
谁?遥远之境,深渊之下,茫茫黑暗中睁开一双幽蓝的眼,眼中是疑惑转而残忍。
纵然你是天神下凡,管到我们地府的闲事,也让你回不得去。
“哗啦啦!”
如同海浪卷上长空,伴随着磅礴大雨落下,巍然矗立的鬼门中旋转着巨大的黑色旋涡,传出悠远断肠的歌声,而自这歌声笼罩了整个战场之时起,二胡演奏的乐章像是被什么怪物吞噬了,任凭手中弓子如何拔拉皆是喑哑无声。
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越走越远,即将跨入鬼门,心如急鼓。
我该如何与她的歌声对抗,如何让我的乐曲能被魂灵听见?
那个声音说:
将万物作音符,谱一曲安魂,渡记忆于他。
将万物作音符,谱一曲安魂。
将万物作音符。
蠢,我真是蠢啊,为什么要执泥于现有的曲子,为什么要执泥于手上的弓子。
天地之间,自有乐章,那是我们记忆最深处的声音,我不相信,哥哥,你舍得将它们统统遗忘。
瞑目,心如镜,映照当时岁月。
不觉怀中二胡忽地飞升,悬停于空,弓子无手而动。
战场消失,血海干涸,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山间几亩田地,林花换了旌旗。
天微亮,“喔喔喔”,屋顶的鸡啼鸣。
“吱呀”,屋门打开,一位妇人端着木盆走出来打水洗漱,见到篱笆院中舞剑的身影,脸上洋溢起慈爱的笑意。
“阿荣啊,又那么早起来练武啊。”
擦去额头的汗,回身,“是啊娘亲,阿茂每每挑灯读书到深夜,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懈怠,读书我是不行了,我打算习武,去考个武状元回来,阿茂说圣人曾言:手上有力,心中有义,是谓侠,我便要当这个侠,护佑一方的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