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鹦鹉牡丹炉香雾袅袅,轻烟缕缕,把人熏得昏昏欲睡,杏雨手中的团扇摇得越来越慢,玲珑瞟她一眼,小丫头贪睡,这会儿正在打盹儿。
玲珑从湘妃榻上坐起来,趿上绣鞋,走到窗前。窗外一丛芭蕉翠绿欲滴,有微风拂过,叶片微微颤动,纵芭蕉,不雨也飕飕。
玲珑叹口气,听说这芭蕉还是母亲刚刚成亲时种下的,母亲在窗下种芭蕉,并非是为了绿肥红瘦的美景,而是因为父亲最喜欢雨打芭蕉的萧索。
玲珑苦笑,那时的母亲打死也想不到,不过几载,父亲便再也不曾来过这间屋子,只有窗外的芭蕉,每到雨夜,仍在声声泣诉。
此时春日,可这屋子里却依然阴冷,纵是开了窗子点上薰香,还是有一股霉味,怎么也去不掉。
隔壁又传来母亲的喊声,玲珑连忙跑过去,还在打瞌睡的杏雨也被惊醒,匆匆忙忙从后面跟上。
冯氏披散着头发,伸出鸡爪一样的枯手,指着跑进来的玲珑,发出咯咯尖笑,笑声如夜枭般狰狞,吓得杏雨躲到玲珑背后,簌簌发抖。
伺候冯氏的婆子看到玲珑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从柜子后面探出头来,颤声道:“五小姐,您来了就好了。”
玲珑轻手轻脚向母亲走去,还没有走到冯氏面前,冯氏已经扑了上来,一双枯瘦的手紧紧掐住玲珑的脖子,她嘶声喊道:“掐死你这个贱人,冯婉容,你这个贱人!”
见到小姐被掐住,杏雨连忙冲上来掰冯氏的手,边掰边对还在柜子后面看着的婆子喊道:“你不过来帮忙,是安的什么心!”
那婆子这才老大不乐意的过来,帮着杏雨把玲珑从冯氏手里解救出来。
玲珑大力咳嗽,虽然没有大碍,但细嫩的脖子上还是被母亲尖利的指甲划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而冯氏却已恢复了平静,呆呆地坐在炕上,目光空洞,嘴里却还念念有词:“冯婉容,你这个贱人怎么还不死,冯婉容......”
玲珑顾不上疼痛,她很想大声告诉母亲:你就是冯婉容!
可她不敢说,这些年来,母亲最怕听到的就是“冯婉容”这三个字!
那婆子仍然心有余悸,但玲珑却不想斥责她,八年来,所有伺候冯氏的丫鬟婆子都和冯氏一样,要么疯了,要么傻了,都说冯氏的疯病会传染,府里的下人们谁也不肯来这里。这个婆子想来在府里没有什么依仗,否则也不会接下这个倒霉的差事。
冯氏住的是厢房,自从她发病以后,便再也不肯回以前的卧房。长年累月住在这间屋子里。
这屋子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修葺了,墙皮已经脱落,承尘早已看不出颜色,房梁上结了蛛网,积着厚厚的尘土。角落里有一只青铜香炉,散发着阵阵幽香,那是母亲最衷爱的百卉香,据说是用一百种花卉提炼而来,方才玲珑小憩的那间屋子,也是用的这种香料,那屋子久已没人住了,霉味重些,杏雨想来就是和这婆子讨的香料。
那时冯氏刚刚怀了第三个孩子,时常呕吐,闻到这百卉香却神清气爽,从此便爱上了这个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