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假话。”周六郎站直身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竟然答的这样干脆。
他不说假话,那岂不是说方仲和说假话?
就是认识的人,也没这样直白的断定的吧?按照常规来说,不是该犹豫的说我也不清楚,所以想请大人费心定夺之类。然后他考虑一下,劝说安抚,然后周六郎再请求,然后他再决定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面对完全不按套路来的周六郎,赵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我相信当时的情境之下,他们几个弟兄肯定不会弃城而走。而且肯定会守到最后一刻。”周六郎接着说道,面色肃重,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起来。
“六郎啊。”赵成又转了转身,停下看着他语重心长说道,“战场生死不定。刀箭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周六郎点点头,抱拳施礼。
“所以请大人召范江林查问。”他说道,“也好还方大人一个清白。”
赵成看着他,沉默不语。
周六郎也抱拳躬身不动。
室内陷入凝滞。
其实这件事真要闹起来对自己也没好处,毕竟战前布置失误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这件事如今这样皆大欢喜就此揭过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赵成看着眼前躬身不动的少年郎。
原来是认得的,看来关系还匪浅,那么说上次战时他坚持要拍援兵接援,也是因为这几个人吧…
那周监察说的那些话,也许并非…
陈相公…
那就再赌一次?
“好。”赵成点点头说道,“那就问问吧,这样闹下去,对方大人也不好。”
“多谢大人!”
周六郎躬身深深,咬住牙。
多谢大人!多谢!
家里的大门被敲开的时候,看着几个官厅的精兵,范江林的媳妇有些害怕。
终于惹恼官府了吗?要被抓走了吗?
“找我的吗?”范江林在院子里拄着拐站起来,神情淡然,看着媳妇,“你收拾东西去四叔那里吧。”
当初决定闹起来的时候,兄弟二人还有些争执。
“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为什么这件事你去不让我去?”徐四根说道,“当初我被人欺负,你们就不怕那些当官的,过来替我抱不平,怎么?如今三哥他们都这样了,我还要顾及这官身避祸吗?我要这官身有什么用!”
“老四,你要这官身还有大用。”范江林说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兵,我闹大可以吸引官家们的视线,也不会引来太大的麻烦,最多被关起来罢了,但你要是闹,就是官身闹事,这对于官府上峰来说,是决不能容忍的事,我来开路,你来后续,把这件事闹起来就是我们的目的,再说,如今就剩我们兄弟两个了,妻子倒也罢了,男人没了再走一路,棒槌那里,可还有个小的,要是你我都出了事…也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所以,我们慢慢来,我们各自来。”
徐四根眼圈发红,看着他。
以往思维慎密,出了事安排决定怎么做的都是徐茂修,他们弟兄省心,只出力就好,现如今三哥没了,大哥就站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我听大哥的。”他点点头,“我们慢慢来。”
婴童的哭声打断了范江林的走神,兵丁面色肃然,示意他跟他们走。
“大郎。”媳妇拉住范江林哭道。
“是谁找我?什么事?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去的。”范江林说道。
反正他已经在官府眼里是一个无赖,那就赖到底。
“巡检赵大人招你过去问话。”兵丁倒没有隐瞒说道。
巡检大人!范江林一怔,旋即大喜。
徐四根也得到消息了,赶过来亲自陪着范江林去巡检厅。
“巡检大人竟然过问了。”范江林很激动,“这下好了..”
“是啊,巡检大人竟然过问了。”徐四根也很激动,虽然当官时间不长,又是群牧监的官,但也多少知道一些官场的规矩。
巡检大人招来询问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也多少明白。
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这么快!
是弟兄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吧。
徐四根深吸一口气扶着范江林迈上台阶进了官厅,他们进去的时候,周六郎从侧门走出官厅,看了眼相搀扶向内而去的二人。
“这是妹妹给你的冻伤膏药…”
“..这是妹妹给你送来的端午香包…驱蚊虫…”
周六郎低头重重的吐口气,什么妹妹给我送的,那臭女人从来都不把他当哥哥,是他把自己当弟弟看吧。
这个徐茂修,他从来没有睁眼看过一次,如今甚至记不清长什么样。
周六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抬脚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