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雅用雪将火堆熄灭,刚刚清理好回到廊上。
宋初一拢着袖子郑重的告诫她,“隔壁住的那个允祀先生,别看一表人才,其实有个喜欢揉虐美人的爱好,方才他与我说用百金换你,我不换,所以他怒而摔门,为了安全起见,你和子朝以后都避着他点,别让他看到。”
子雅脸色微白,她方才离得远,没听清南祈说的什么,但听见了他摔门的声音,再想起这两日南祈时不时的便盯着她看,所以此刻宋初一郑重的提醒,她立刻便相信了,连忙道,“是。”
宋初一眉梢一挑,转身进了屋内。
屋里气味太浓,子雅便将窗子全部打开通风,宋初一决定出去走走。
她来濮阳这两日,还未来得及仔细了解民情民风。反正在屋里也是冻着,出去也冻,不如顺道去了解些事情。
宋初一打定主意之后,披了蓑衣斗笠,再次出府。
砻谷府每两个月便会送一次粮食,给的钱财也比较丰厚,出行有车,在府有食。从前,宋初一混到最如意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待遇。
大雪天,街市上没有多少行人,宋初一摸了摸钱袋,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寻了个当地人,问了濮阳城最大的酒馆所在。
顺着指引,宋初一很容易便找到了这家叫“酌幽泉”的两层酒馆,比宋初一之前去过的那家要大三四倍,这家酒馆菜色倒是并无出奇,却号称但凡天下有的酒,酌幽泉都有。
“入林酌幽泉,好自在!”宋初一赞叹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暖如春,数种混合的酒香扑面而来。
“先生是去雅舍还是堂坐?”有仆役过来问道。
宋初一抬头看了二楼一眼,坐在靠近栏杆的雅舍也能听见大堂里的议论,便道,“雅舍。”
“先生请随奴来。”仆役在侧引路,把宋初一领上了二楼。
宋初一择了一个靠栏杆的位置,刚刚坐下,便听隔壁有人道,“可知君上招文采上佳的士人做什么用?”
“还能做什么?大约也就是君上总听那几支歌,听烦了吧!不过一旦确认文章的确出彩,便十分礼遇,不如咱们也去试试?”另一人道。
众人纷纷附和,又有人哼道,“国将不国,竟还思舞乐,如此吾君,真令吾辈羞耻!”
此话便如一盆刺骨的冷水,将众士子的热情浇熄。
有侍女过来问宋初一道,“先生想用些什么?”
“一壶热米酒,一盤炙肉。”宋初一解下蓑衣斗笠,递给侍女。
侍女应了一声,将蓑衣斗笠放好,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热米酒与炙肉便上来。
侍女正欲上前伺候,宋初一便道,“我自己来。”
那侍女应声退到门外跪坐下来,听候差遣。
“诸位!诸位!”大堂里忽有人高呼,众人纷纷停下动作,静静听着那人有何话说。
宋初一端了盏米酒倚靠在栏边,垂眸向下看了一眼,是一名衣冠整齐的士子,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端正,面白美髯,正是时下标准的美男子。
“在下刚刚从宫内出来。”中年士人站在大堂中央,声音朗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满是沉痛的道,“魏王欺我卫国太甚,君上下求贤令招募文采斐然者,以笔杆声讨魏王,君上他……他言自己无能,使先祖受辱,使卫国受辱,使我卫国臣民沦落他国,然我国将少兵寡,开战等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所以君上肯求我辈士人,以正道言论助一助卫国!”
大堂中静默两息,忽有人痛哭起来,更有许多人捶胸顿足,一时间整个酒馆内,哭叹声阵阵。全然是,“悲乎吾君!悲乎吾国!”之声。
宋初一隔壁雅舍中,忽有人拍案而起,宋初一分明听见刀剑出鞘“争”的一声。
那人大声道,“我君如此忧国忧民,我竟以言辞辱之!实该以死谢罪!”
言至最后高呼两声,“君上万岁!卫国万岁!”
紧着这便是“砰”的一声。
众人立刻便知道是有人为自己的非议谢罪,这种激烈的行为,顿时引得所有人热血沸腾,振臂高呼“君上万岁!卫国万岁!”
店主步履匆匆的亲自到隔壁去问了自刎之人的姓名,待群情激昂稍缓之后,便大声道,“穆绪先生以死谢罪,大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