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蔡昭就自己醒了。
被褥晒饱了阳光,散发着好闻的慵懒气味,云朵般柔软;伸手向床铺里侧一探,从枕边摸到一个熟悉的南瓜形圆胖匣子。不用打开,蔡昭就知道里头有什么,令人望之流涎的酸甜果干,丰腴柔韧的肉脯,绵软到入口即化的芸豆糕……
“哟,这咯吱咯吱的是什么声音呀,莫不是小老鼠在偷吃东西么。快去拿老鼠夹子来,看我不夹住它的脚趾!”
“别别……是我在吃东西,姑姑别夹我的脚趾!”
蔡昭将脑袋埋进枕间,仿佛那温柔戏谑的女子声音依旧萦绕耳边。
睁开眼,一室静谧。
年幼时,小蔡昭总睡不够,非要姑姑将微凉的手伸进被窝,揪着她的耳朵,宛如拎着一只圆滚滚的小懒猫,催促她去练功。那个时候,香香软软的被窝是她最惬意舒坦的地方。现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年多来,她睡过许多地方。
宗门的被褥干净整洁却冷冰冰的,一看就知没好好晒太阳,而是直接用可以刮跑人的山风吹干;乡野小客栈的床架一动就摇晃,铺盖要么散发着潮湿气味,要么是柴炭熏烤干燥的;最奇葩还要数极乐宫中那张用一整只的北海珠母巨贝雕琢成的海牙大床,从床头到床尾处处镶金嵌玉,也不嫌硌得慌——魔教中人果然品味奇差。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长高了,家中的床铺竟有些逼仄之感,还不如面壁思过的山洞中那块巨大冷硬的青石板躺的自在。
蔡昭披衣而起,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半旧的白瓷蟾蜍小香炉渐渐冷却,依旧吐着清甜柔缓的柑橘香味。这香饼是宁小枫用橘子皮与龙脑沉香酥梨等一道蒸制而成,蔡平殊过世前饱受病痛折磨,只有这种熏香才能叫她安宁入睡。
将凉水一饮而尽,蔡昭无意识的反复翻看小瓷炉中的香灰,满怀凝思——
她与宋郁之樊兴家于三日前抵达落英谷。
见到双亲安好无恙,蔡昭甚是欢欣,更得知宋时俊其实已经醒过了两回,奈何伤势过重,又昏昏沉沉的躺下了。
看宋郁之悲恸异常,蔡昭忍不住安慰:“三师兄别太难过了,你家三叔祖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何况他比令尊多出几十年功力。两人全力相拼,自然会有损伤。如今你三叔祖都快过头七了,令尊好歹还能救回来。”
话糙理不糙,宋郁之总算振作起来,每日全心全意的服侍父亲擦身梳头,帮着樊兴家进进出出的准备针灸汤药。
待到夜深人静,蔡昭与蔡宁夫妇进入密室,将这一年多来所有经历原原本本说给双亲听。
从蔡平春骤然在青阙镇上失踪,发觉千面门遗孤千雪深,远赴极北之地的大雪山寻找雪麟龙兽的涎液,结果途中遇到周致钦段九修以及雪女等人——这是她与慕清晏第一次知道关于《紫微心经》的旁枝末节,也是第一次得知蔡平殊与慕正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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