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所周知的强大,远比自己觉得自己强大而来得快意和满意。
长陵郊野的一条小河里,停留着一叶小舟。
一名身穿青衫的道人,安坐在这叶小舟的乌篷里。
河水轻轻荡漾,小舟的船沿轻擦着芦苇。
他在等待着那条烟雨长龙冲出长陵,途经此处。
此时尚远,所以他犹有闲暇。
然而蓦然之间,这名青衫道人骤然色变,在他的感知里,有一道气息如烈火陨石从空投射而来,其势竟比长陵城中往外逃遁的烟雨长龙快了一倍不只。
就如出剑,不管是何等境界的修行者,其势太快,便无后继之力,但却意味着暴烈和毫无回旋余地。
这名从面目上根本看不出年纪的青衫道人没有丝毫犹豫,手中无剑却是身体内骤然响起一声急剧的利剑出鞘声。
他的手中亮起一道羊脂白玉般的剑光,坐着的这叶小舟顷刻化为无数的碎片,如无数蝴蝶往外飞洒而出。
随着他的剑势往上指出,天空中轰隆一声,如巨山滑向,这一方野河水域之中,所有的芦苇尽数折断,被他的剑势带动,万千箭矢般嗤嗤往上射出。
这些芦苇在冬日本身便已干枯,尤其此时折断,更无生机,然而以比箭矢还快的速度在空中穿行,和被他引动而来的天地元气急剧的摩擦,却是擦出了令人心悸的生机和绿意。
如山般不断涌来的天地元气,令这些芦苇奇迹般发绿,如在泥土中急速的生长,竟是瞬间在半空形成一片绿幕。
与此同时,他手中羊脂白玉般的本命剑上,也生出无数青色的剑光,如无数藤蔓无尽的往天际生长。
轰的一声爆响。
从天空中坠落的修行者冲碎了绿幕,带着狂暴的冲击波和他手中的这柄本命剑相交。
这名道人一声闷哼,身体半截狠狠砸入下方水面,然而他毕竟接住了这可怕的一剑,一挥将上方袭下的这名修行者也反震出去。
“何必要和我分生死!”
连用两道世所罕见的秘术阻挡住来人的这一击,这名道人体内气血翻腾不已,身体麻木不堪,然而他在这一刻却强行出声,根本不问这来人的身份,只是厉喝道:“不管你和申玄有何关系,你应该明白,今日在这里阻他的修行者决计不只我一个!你如此赶来,体内真元早已燃掉大半,即便你能杀了我,又能走得掉么?”
“春意浓,你是何春意,厉侯府镇守长陵的供奉。”
吴広的身影在飞洒的青色碎屑之中强横的定住,他的衣衫已经被强劲的天地元气扯碎,比乞丐身穿的衣饰还要破烂,但是他手中的剑却是分外的耀眼,通体金黄到了极点。
他皱着眉头看着这名面色冷厉的道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意:“厉侯昔日为了讨好权贵,连唯一的儿子都送到了关外,现在却是又倒向了胶东郡,倒是大秦十三侯之中,最没有骨气的侯府了。”
青衫道人正是厉侯府在长陵镇府的供奉何春意,自军中跟随厉侯成长起来的宗师,也是厉侯留在长陵镇守侯府的七境修行者之中的最强者。
此时听到对方这样的言语,这名厉侯府的供奉眼中顿时燃起幽幽的怒火,冷笑起来,“你以为其他侯府便有骨气么,若有骨气,长陵城中又会如此安静,我又何必在这里等着?”
“旁观也比帮凶要好很多。”
吴広双脚踏落水面,横剑于胸,看着何春意,庄重的道:“请。”
在长陵,这便是决斗的相邀。
何春意的嘴角略微的抽搐了一下,便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出剑。
他体内如决堤的湖水狂暴的涌入手中白玉长剑,但是从白玉长剑上析出的剑意却是柔和到了极点,带着独特的圆融之意。
天空之中轰隆引落的天地元气落在远处,却是从地里急速的冲到他的身侧。
数百道青色的剑光在他的周围飞旋起来,如生长的藤蔓穿插在一起,密密编织。
他这一剑是取守意。
他虽是罕见的七境之中的强者,但今日也只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在他看来,即便自己在此处和对方纠缠,也依旧会有人拦下申玄。
对方以燃掉大半真元的代价赶到此处,绝对不耐久战。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以守势最强的一剑来应对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关键在于,他必须能够守得住这一剑。
在他出剑之时,吴広也已经出剑。
当青色藤蔓般的剑光编织成茧,将他牢牢护在中间,他看到吴広的剑上飞起两道金光,就像两片巨大的翅膀,在他的视界里变得越来越大,竟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知,遮挡了天空,充斥了他身外的所有天地。
两片巨大的金色翅膀拍了下来。
轰的一声。
这条野河之中河水尽干,然后他连带着包裹着他的剑光,被继续往下压,不断的压入地底,一息之间便不知深入多少丈。
“竟然有如此恢宏的剑意!”
何春意的面色剧变,他脑海之中才刚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身外的剑光已经承受不住压力,顷刻崩裂。
剑光崩裂,随之崩裂的便是他的身体。
喀喀喀…
他的身体,像石头一样炸裂开来,砸入周围的泥土里。
……
“鸿鹄剑?”
郑白鸟微微眯了眯眼睛,神情凝重起来,他和长陵城中很多修行者一样,看到了那两道如巨大金翅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