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宋和偶尔会稍稍转头,轻声询问一句国师有无意见,或是以视线征询陈平安的看法,后者都是摇头。
朝廷即将并州设道,吏部尚书长孙茂的察计结果,重定陪都六部的官员品秩,从各州抽调二十余万兵力增援蛮荒战场等,一件件一桩桩,都不是什么小事。
过于安静沉默的新任国师,若是全不知情的人,都要误以为他是大骊宋氏的牵线傀儡,就像个聋哑的木头人杵在朝堂上。
绝大部分官员都觉得陈平安既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朝会的第一次公开露面,肯定要有一些霹雳手段,大动干戈的举措。其余一小撮,相对了解陈平安行事作风的,例如吏部曹耕心,刑部赵繇,礼部董湖,或是已经在小朝会见过那张椅子迎来新主人的大骊重臣,他们虽然不认为陈平安需要借机立威,但是觉得作为新任国师,极有可能会在今日朝会的尾期,说一两句让人记忆深刻、甚至是足够震慑百官的言语?
可能是第一次身穿官服,略微不自在,陈平安轻轻扯了扯领口,肩头微动。
所站位置使然,将那殿内官员的相貌神色,一览无余。
曹侍郎心再大,也不敢在上朝的时候带着那枚紫皮酒葫芦。
赵繇这个连童生功名都无、却被破格擢升为一部侍郎的文脉师侄,瞧着还是有几分老成持重的。
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变故,按照崔瀺的既定安排,大骊的吏部尚书,本该是兼任披云山林鹿书院山长的马瞻。
今天出现大殿上的,还有一拨大骊宋氏皇族宗亲的老人。当中有几个,这几年里边一直有些小动作,想要在朝堂上边谋求实权。估计现在已经彻底死心了。在崔瀺手上,宋氏宗亲一脉就被打压得很惨,曾经偶有几个富有才情的干练人才,始终在官场边缘衙门里边蹉跎岁月,要么就是在藩邸养花逗鸟,然后就成了现在的老人。结果新任国师,竟然又是崔瀺的师弟,上哪说理去?
能够走出来的,大概就只有上一辈的宋长镜,和这一代的洛王宋睦。至于外戚,太后南簪这边,家族连个六品官都没有,皇后余勉略好点,还是只因为余氏本就是上柱国姓氏,即便如此,就在前几天的余氏家族内部,名义上是皇后省亲,风光无限好,实则秘密召开了一场祠堂议事,一位悄然现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持一道圣旨。乌压压一片跪地接旨,期间余勉的一位大伯和一个堂弟,都是有官身的,被当场带走,至于被带去哪里,可能是诏狱,也可能是在刑部大牢那边先过一手,天晓得。
余勉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她只是记起那场心有余悸的对话,皇帝陛下亲口对她说的,如果只是刑部赵繇查到的那两个案子,他还能帮点忙,但是国师府内部竟然都有姓余的人有胆子勾结外人,试图蒙混过关,太后那边刚刚还问起了此事。最后神色温和的皇帝陛下问她,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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