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泰是明宗一手提拔的,所有前程都系于明宗身上,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的大臣未必会马上换,可皇城司基本是新皇登基就会换上自己人。
他伏地痛哭,也不知是哭明宗,还是哭自己的前程。
沈观文也没走,他作为晋王岳父,今日本是要带人来撞破明宗与顾如画的丑事,将弑君的罪名压到顾如画头上。
女子重名节,顾如画坐下如此丑事,想来醒来就该自尽。她若是不知廉耻贪生苟活,想辩解,谁又会相信一个失贞女子的话?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相信她的话,圣上确实是死在她边上的,她难道不该同死吗?
顾如画身为成王府世子妃,害死了明宗,罪该诛九族。晋王登基之后,就可名正言顺撤掉成王府的王位。趁着现在成王倒下,夏南还未将北地军政抓到手中,削爵撤藩是最好时机。
这计划唯一担心的,就是贸然撤掉成王府,金人会不会趁机南下?
但是,晋王说他已经派使者秘密前往金国,与金人协商,大不了送些金银,和亲也行,送一两座城池也行,换取几年太平。等夏绰将夏国稳住后,再与金人计较也就是了。
万无一失的计划,哪里出了岔子?
夏绰与沈观文自然没想过顾如画能从暗香院逃出去。
为了保密,两人行事时,压根没和王府众人泄露过计划,就连沈氏,也被瞒在鼓里。
夏绰安排惊马之事都未告诉过沈氏,沈氏猜测惊马之事与晋王有关,却与顾如玥一样,只以为夏绰觊觎顾如画的美貌。
圣驾忽然降临,晋王提出要去看曹氏,沈氏被他伤到心了,正在生闷气。顾如画的来去,是女眷之事,沈氏气恨之下,觉得晋王若知道不就又有机会向顾如画献殷勤了?所以,她没让人禀告晋王。
就因为这一点差错,晋王和沈观文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出了差错。
地上躺着的小沈氏悠悠醒转,看到他,喊着伯父,想向他爬过去。
沈观文脸色难看,只恨不得亲自掐死沈宛静,沈氏一族的脸,今日是丢尽了!偏偏晋王那一脚没有踢死这个侄女,出嫁女他作为娘家人不能处置。
他厌恶地避开小沈氏伸向自己的手,寒声问道,“宛静,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宛静是冲动易怒,但不是傻,到现在,她已经明白,自己必死无疑。
听到沈观文的问话,她忘了羞,只记得恨,“是顾如玥!是她跟我说顾如画在这儿见王爷,我才会来的!伯父,是顾如画和顾如玥两个贱人害我!伯父,不是我,救我……”
“宛静,圣上驾崩了!”沈观文淡淡说了一句。
小沈氏住了口,整个人僵住了,然后,颓然地爬到地上,再也无力爬动一步。
云妃挂念晋王安危,跟着晋王去正院看太医诊断了。
黎嫔待在边上,看着这一切,招手让人去通知沈氏。
很快,沈王妃派人进来,要将小沈氏抬走。
明国公一直站在一边,此时抬手一拦,“慢着!”
沈观文嗖地抬头,“明国公,你是何意?”
“圣上之死,与沈侧妃脱不了干系,应该将她交给皇城司审讯。”
“你……”
“明国公言之有理。”冯正辅走到明国公边上,看向沈观文,“今日之事,应该交由有司问案。待到圣上龙驾回宫,应该请宗正寺、内阁和六部商议个章程出来。”
“冯大人什么意思?圣上圣旨已下,晋王殿下一醒,就可登基!”
明国公盯着沈观文说道,“右相大人说的是两码事,我说的是令侄女是不是行刺凶手,应该审问之后才知道。毕竟,刚才……大家都看见了……”
沈观文脸色涨红,恶狠狠瞪向明国公,明国公却没再看他,而是看向赵泰,“赵统领,皇城司负责皇城守卫,一向深沐皇恩,这个沈宛静,是晋王侧妃,圣上驾崩时,只有她一人在身边……”
赵泰哭声已止,听到明国公的话,起身冲外面吩咐,“来人,将此女带回皇城司去!”
沈观文再想阻止,带的都是文官,而晋王府的侍卫们这时正群龙无首,压根没人来阻止。
田昌倒是想叫侍卫们上来拦阻,可一想到底不敢造次,沈宛静直接被堵嘴拖了出去。
龙撵抬到,田昌连忙替明宗找出明黄披风披盖,和三个太监将明宗抬上去,赵泰率领皇城司的人一路将明宗先送回行宫。
往日威风凛凛的龙驾出行,此时悄无声息,若不是还有众臣们跪送,龙撵上就跟个普通老人无异了。
送走龙驾,沈观文转身赶往晋王府正院,陆轩、曹云杉等人也想去看看,被沈观文看了一眼,几人停住脚,站到一边,显然是要留下来听听。
“左相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啊?”朝中中立派的大臣围到冯正辅身边讨主意。
他们原本是两不相帮的,不管晋王上位还是秦王登基,他们总是遵旨就行了。结果,谁能想到呢?圣上驾崩了,两位热门太子人选正在鬼门关徘徊。
冯正辅回头看看众人,圣上暴毙,本该掩盖消息……可是,这内内外外这么多人都知道,朝中众臣是瞒不住了,“先回城吧,命京兆府的人严查城中消息。”
“大人,端王殿下带了宗正卿等皇室宗亲们赶来了。”一个小官往暗香院外看了一眼,凑到冯正辅边上小声提醒。
端王来了?众人惊讶看着从院门走来的人,一向无人注意的端王,此时昂首挺胸,看着有了皇家子弟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