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汐扶着那条已经扭曲的腿，强撑着土墙用力想要站起。许是受伤极重，他动作极为吃力。但他却并没有求助于一旁的小叶子，只用肩顶着，继续努力去站直身子。

小叶子在一旁看着，心下一阵难过，伸过手去想扶他，却被他一甩手甩开。

她碰触他的目光。懊悔，愤怒，心酸，无奈，种种复杂的情绪，使得他本如沉湖一般安静的眼眸中，此刻风云盘卷，波澜难定。

她很想不去懂他的心事，可她的天赋就是揣测心意。

他显然在门外听到了小叶子逼问军官的对话，得知了燕都城里的全部清空。他恨他自己，身为一个权臣为何如此儿女情长。如果他能一如既往的权谋为先、主持大局，或者便能识破云焕的诡计，抓紧李氏的把柄，便不会有今日的惨败。离人阁全体叛国，程澈、李厘、薛悦牺牲，甚至有可能远在云中城的薛炀等人也已惨遭毒手。一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王者，一夜之间成为中原最大的通缉犯………换做谁，都不能一时之间接受这一切。她全都明白，但却无法开口求恳他放过他自己。她也无法代替他去承受，无论自己从中扮演过什么角色，情绪一来，她都是一个局外人。

昀汐也并不好过。他甩开她手的一刻，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他立即关切的看了她一眼，本能的想去牵她的手安慰她，但手刚刚一动，他便又放了下来。此刻她的心情，未必比自己好过。自己喜欢的人成了叛国贼，还杀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害得他如此落魄……她该多么愧疚，多么难以忍耐？此刻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连哭都哭不出来，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对自己的感情深厚么？他又不是神明，自己的烂摊子还收拾不完，也不可能大度到同情敌人，那么再说这几句空洞的言语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相对，谁也不好开头，但心里却已彼此选择容忍了对方此刻的情绪。

半晌，昀汐轻声道：“麻烦你扶我一把。”

虽是轻声一句，小叶子却不禁眼眶湿润，忙过去搀扶他。

她顺从的过来托起他的手臂之时，他心头也一阵柔软。

“你的腿……”她低头看着他扭曲的腿，心不由自主的一抽，“刚才时间紧迫，没来得及，你快坐下，若是不处理，以后要不好的。”

她扶着昀汐到墙边坐好，出门砍了些藤条树枝，为他做了个简易的夹板。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动作，只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低头为自己包扎。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接近她了。

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多好。他自然会拢她入怀，郑重告诉她，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他，他便会一生护她。不管她之前遇到的人是好也罢，是坏也罢，他都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的痛苦。时间会抚平所有的伤口，他会陪着她一起经历这些，她不会孤独。

可就是这一夜之间，一切全然改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