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脱口道:
“我……我才不会寻死呢!我……我看见了窑神爷!看见了三次!”
二牲口和三骡子都惊呆了。
“说说,小兔子,快说说,这窑神爷是个什么模样?”
小兔子抽泣着道:
“这窑神爷生着……生着一张蓝脸,歪鼻子,小……小眼睛,额头上有一块大疤,嘴唇挺厚的,像……像两个青紫的肉球,他是个跛子。”
“他有多大岁数?”二牲口紧张地问。
“大概,大概有五十来岁……不,也许有六十来岁,他的头发很硬,是直竖着的,像大虾的须子。”
“你过去见过这个人么?”三骡子问。
“没……没有……没有!”
三骡子困惑地道:
“这就奇怪了。这个人我也从来没见过!就是早年死在窑下的人中,也没有这副模样的。二哥,你想想,你见过这样的人么?”
二牲口想了一下,惊叫道:
“有!有!我……我……我是认识过这么一个人的!这个人的模样,和小兔子说得差不离,噢,除了那个蓝面孔。不过……不过,这是他妈的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三骡子忙催促道:
“说说,快说说,二哥!或许……或许我也见过哩!”
二牲口道:
“不!不!你不会认识这个人的,兔子更不会见过。他死的时候,兔子还在他娘的肚子里哩!那是在青泉县的官窑局,约摸是在光绪十六七年的时候,二号大洋窑有个老窑工叫赵老五,这人命硬,出了五回大事,都没把命送掉。一次冒顶,砸伤了他的腿;一次片帮,飞起的矸石打伤了他的头;还有一次木车撞了他的鼻子,都没把他搞死。光绪二十一年,二号洋窑透水,一下子死了几十口子,这赵老五硬是他娘的爬上来了。后来,大伙儿就叫他赵半仙,赵窑神……”
“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小兔子问。
“后来,他还是死了,脏气爆炸时被炸死在窑下了。大伙儿不相信他会死,都说他是升了天!谁知道呢?那窑后来被封了,死掉的人也没抬出来!”
“二哥,别说了!扒!咱们就在这儿扒吧!赵半仙,赵窑神来给咱们领路了!扒吧!我的好二哥哟!”
三骡子高兴地喊了起来。
在这个确凿存在的窑神爷面前,三人的意志很快统一起来,他们都固执地相信,这堆堵塞物前面就是通往井上的道路,就是通往希望的道路。
神灵在保佑着他们!
扒了很长、很长时间。
不知道他们睡过去、醒过来重复了多少次,不知道身上又被碰伤、撞伤过多少处,只知道他们带在身上的发臭的马肉又吃掉了一小半,巷道终于扒通了。
最初,那只是一个斗大的洞,洞那边有风吹过来,使他们昏昏沉沉的脑袋多少清醒了一些。他们不扒了,他们想试着钻过去,可钻了几次都没钻成功。连身子骨最小的小兔子也钻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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