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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祯屏住呼吸,听着面前轻声慢语但却重若千斤的话语,一动也不敢动。
“咱们家的情况你很清楚,你我若想将来活得自在,你就必须有出息,绝不能窝囊。但这一切得有个前提,就是你得与我一条心。你若连我也想瞒着,那你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懂吗?”
“儿子,儿子知道!儿子绝不敢欺瞒母亲!”
如果说早前苏祯还心存些侥幸,觉得只要做到“孝顺”,那么自己该干嘛就能干嘛,那么此时此刻,他是万万不敢有此念头了。黄氏每一句话,不,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软肋,更加使他冒出了一身冷汗——她所说的这些,何曾不是残酷的现实?!
他腿一软,忍不住又想跪下去,黄氏却睨着他,接着道:“你是不该瞒,因为,不管何时何地,苏家这边你都必须有我在后头撑着。就好比你想另谋出路,你觉得凭你自己,能过得了苏家这一关吗?”
“母亲恕罪!”苏祯再也撑不住,扑通又磕倒在地上,“不瞒母亲,儿子,儿子确实是得了常公子的消息,他说兵部正准备栽培一批年轻武将,他认为我体格健壮,十分合适,便建议我入军营,将来谋个将职,儿子,儿子想着苏家的产业几乎都在天工坊,而天工坊将来又得落在祈哥儿手上,到时我不过是替他做事罢了,便拜托了常公子替我引荐。母亲知道了此事,还请万万勿与父亲言及!”
“你去入营当武将?”黄氏望着他,待他再度点头承认之后,收回目光道:“你读书研习都资质平平,去军营里历练,倒也是条出路。”
苏祯倏然抬头:“母亲……母亲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
苏祯讷然无言。
“你既为我的儿子,那我不管你走哪条路,都只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以便带契我扬眉吐气,不是吗?”
苏祯恍然点头,他只觉这话十分正确,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到底是她的认可来得太过出人意料,还是因为再一次看到了她的用心良苦,说不清楚。又或者都有。总之,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忌惮都开始退散,一种难言的亲近感正在盈满他的胸膛。
黄氏点头,从打开的纸包里拿出一只饼来,吃了一小口:“去吧。”
“儿子告退!”
帘栊下的珠帘哗啦啦响起,而后又归于平静。
黄氏在灯下不慌不忙吃完了半个饼,看着剩下那一半饼中的花馅,挑眉道:“这饼倒是有点意思。”
……
绮玉苑里的灯花啪啦啦地炸着,扶桑拿来剪刀,将炸开的灯花剪去了一截。
灯影下的苏婼支肘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也像是那炸开的灯花。
“姑娘,”木槿掀帘进来,“祯大爷回房了。”
苏婼直身看了眼她,而后又委顿了回去。
扶桑叹气:“一去就是差不多一个时辰,这莫不是坐实了?可二太太是那样神仙般的人儿,奴婢断断不相信她会如此放纵自己,她怎么会做出这种选择?”
木槿说道:“万一不是呢?倘或只是传大爷去说话罢了。”
“即便如你所说,那么聪明的二太太,也不应该不避嫌疑啊。大晚上的传将近成长的养子入房,倘或一次两次,那断无问题,问题是,已经有过很多次了。二太太难道不知道流言蜚语的威力吗?她肯定知道,那她为什么还要不停这么做呢?”
木槿反驳:“人家行得正坐得端,何惧流言?”
“不,扶桑说的对。”苏婼打断了她们的争论,“是这样的,二婶此番的举止太矛盾了,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她抬头看着她们。
扶桑最先跟她禀报的时候,虽然骇人,但她仍然是将信将疑的,信是因为扶桑若没有把握,不会把这种话传给她,更不会传得这么郑重,疑则是因为黄氏在她心目中,有着仅次于谢氏的地位,她的性格,她的才情,连向苏缵那种人低头都不肯,她怎么会做出这种有损声誉之事呢?
可是先前她却是亲眼看到苏祯跟着黄氏的丫鬟去了寄云轩,这么晚了,苏祯还刚回来,如果不是真的有说不清的关系,那她究竟是为何着急找苏祯过去呢?还一去去了这么久。
“你们说,”她垂下眼帘,“苏祯如今跟二婶这么亲近,常贺跟他的勾当,二婶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