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里连半点路灯的光晕都蹭不到，有一点暗。

江曼笙小心翼翼往前走。她又想起今天自己跟陆祈臣讲话时好冷淡，他应该会跟很多人一样，觉得她是个很冷漠、不好打交道的女生吧。但现在的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江曼笙小心翼翼往前走的时候，身后陆祈臣和他的同桌还在聊天。

陆祈臣的同桌聊的正好是这件事：“你今天跟文科班那个数学小学霸说什么呢？我当时侧对着，还以为你在牵她的手呢。吓了我一跳。”

陆祈臣声音很轻：“数学小学霸？”

陆祈臣的同桌轻“嗯”了一声：“对呀。就是班主任那节课前，在文科班跟你说话的那个女生。我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好像姓江来着嘛？”

“虽然在文科班，但她数学超强。数学老师好像还说过，之前有一道数学题，全年级只有你俩解出来了。”

这事陆祈臣并不知道，但他很有耐心地回答同桌的第一个问题：“我帮数学老师送题目给她。”

同桌轻“嗯”了一声，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不过我之前也跟她打过交道，她好像性子有一点冷漠。你今天跟她说话应该也有感觉吧？”

聊着天的功夫，他们俩已经走到楼梯口了。

楼梯里的照明灯坏了。实在有点暗，江曼笙下得很小心翼翼，也就进展很慢。整个过程中她当然也听到了两人的聊天内容。

这时候走到楼梯口的两人也发现楼梯有点暗。

陆祈臣摸了下自己的书包侧袋，边摸边回答同桌的那个问题，陆祈臣说：“还好。我倒没有觉得她冷漠。我们其实只说了两句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曼笙的步子顿了顿。就好像有羽毛很轻柔地抚了下她的心脏。

本来还以为一定会被觉得很冷漠的。

然后，楼梯口亮起了幽幽的白光。是陆祈臣从他的书包侧袋里摸出了钥匙串上的一个小手电筒，而后摁开了。

摁开的那一瞬间，陆祈臣就发现楼梯里还站着一个正在小心翼翼踩着楼梯往下走的女生。

江曼笙刚要继续往下走，就发现陆祈臣手中亮着的手电筒光束挪到了她的脚下。

两个男生也开始往楼下走。

而江曼笙每走一步，陆祈臣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就也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江曼笙再迟钝，也知道他是发现了正在小心翼翼下楼梯的她，在特意给她照明。

而它每挪一下，江曼笙的心就咚一下。

就像此前在乌龙巷，他仅仅是出于善意，给她撑伞，递给她五彩糖果一样。

等下到一楼，有正常的照明灯后，江曼笙脚下陆祈臣照过来的手电筒光束果然挪走了，它这时候才挪到两个男生的脚下。

到了这时候，江曼笙的心已经咚咚跳得无法自控了。

江曼笙顿了顿。她转过身，看向这时候也紧随她下到一楼拐角口的陆祈臣：“谢谢。”

陆祈臣声音温和疏离也礼貌：“不客气。”

然后陆祈臣把钥匙串收进书包侧袋里，两个男生便背着书包走了。

就像他对每一个仅仅是出于善意帮忙的陌路人一样。

-

陆祈臣和同桌本来是打算骑自行车一起回家的，但他们俩还没骑出校园，就看到了陆祈臣的妈妈。她又来接陆祈臣下晚自习了。

同桌对此已经有所习惯了。陆祈臣和他的母亲大概是他见过关系最好的母子了。

而且同桌跟陆祈臣关系不错，也是有那么一点了解陆祈臣家里的事情的。

简而言之，陆祈臣的妈妈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陆祈臣是陆父和他的原配妻子的孩子，在和原配妻子离婚后，陆父很快和陆祈臣现在的妈妈再婚，孕有一子。

但她运气不太好，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也是这时候，原配妻子找到陆父，陆家人才知道原配妻子偷偷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陆祈臣。

陆家人本来是打算瞒着陆祈臣现在的妈妈，让她把陆祈臣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的。

但最后，他们还是坦诚地告诉了她。

在知道自己孩子夭折后，她很痛苦，更无法接受陆祈臣的存在。

但陆父向她坦诚地认了很久的错，而且她在见到当时还是个婴儿的陆祈臣后，也犹豫了。

最后，她就那么自己决定把陆祈臣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大。

她是个那么温柔又强大的女性，和陆祈臣的母子关系处得几乎可以载入教科书的程度。

就比如此时此刻，看到陆祈臣后，她笑了笑：“我今天闲着没事研究了下你的物理题目，有一道题好难啊，我解了好久都没解出来。看答案也没看懂。”

“所以我就来接你了。”

她是和司机一起开了车来的，陆祈臣便把自行车先放在门卫处，让同桌先走了。

陆祈臣也不知道他的妈妈怎么突然有兴趣解他的物理题了，但他呈现出对任何人都没有的更温柔：“什么题？我在车上给你讲吧。”

妈妈轻轻“嗯”了声。

然后这对母子就一起坐上了回陆家老宅的车。

这时候是十月份，正值深秋。也许是个可能令人留有遗憾的季节吧。但他们母子都没有。

陆祈臣还坐在后座，还坐在他的妈妈身旁，很温柔地问：“哪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