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阿虫把丧事定要三日后,就是为了不打扰别家欢喜,确实仁义。
张贤瑀没有走,因为他的事情还没完成,陈三郎虽然战死了,但是他身前就是张贤瑀安王中卫的都虞侯了,决战大食的时候又立功颇大,至少可以封一个君子,治四千户、三万民的。
这份家业,按照陈三郎的遗愿是要在兄弟的儿子中寻一个过继给他,然后等成年后再去波斯继承他的爵位。
若是家中无有兄弟,或者兄弟的子嗣也不丰,就会把这个爵位收回。
所得钱财一份给父母养老,一份把他送进西行忠烈英雄祠,此后由国家祭祀,以便他在天上也能享受血食和香火。
而与陇右西平堡陈家的淡淡哀伤不同,关中乾县韦家乃是另一幅场景。
自从韦氏五彪西行之后,朝廷给了韦家老汉二十五贯的体恤钱,留下了一百亩的永业田,瞬间就让韦家收入暴涨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后遗症。
韦氏五彪,原本是乾县新阳巡检司地盘上的一霸,韦大郎和韦三郎,也多倚仗五个兄弟的强横战力,在乡间横着走。
可是现在韦氏五彪已经走了,新一代的乡间恶霸很快就填补了上来。
他们最开始或许摄于韦氏五彪的名声,不太敢找韦大和韦三的麻烦,但天长日久后,胆子就上来了。
韦三郎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眼睛死死盯着远处一个拽的跟二五八万样的胖子。
胖子端着一条板凳,大马金刀般坐在一个路口,不屑的看着韦三。
这个路口的后面,就是韦三的准岳父家。
未婚妻李娘子正和母亲抱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泪花只在眼中打转,李娘子还有些绝望的看着拿着锄头,却一直不敢上前来的韦三。
“韦三郎,你他妈的还以为是你五个兄弟还在的时候呢?还想骑在我牛二头上拉屎拉尿?
也不撒泡尿照一照,韦应虎他们不在,你算个什么东西!
告诉你,李家二娘子的聘礼,某已经交给李老爹了,二娘子就是耶耶未过门娘子,你这驴入的再敢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说完,牛二扭头朝身边一个有些讨好的佝偻着老汉问道:“是吧,岳父大人,小婿说的可没错?”
“没错,当然没错!牛大官人已经给了二十贯的聘礼了。”
“你怎么能这样!”韦三郎急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老爹,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明明是我先给了聘礼,哪有礼收两家的道理?”
李老爹此时来劲了,他把眼睛一横,“什么聘礼?老夫可没同意那就是聘礼,韦三你还是快回去吧,小心一会挨打。”
事情确实有点麻烦,韦三郎下聘的程序太简陋,现在被人抓住了把柄,哪怕是告到官府都很难获得支持。
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李老爹,但很明显,李老爹更喜欢牛二这样在乡里间有武力的新一代恶霸。
不过李老爹愿意,女儿李二娘可不愿意。
牛二这样浑汉,连老母和姐妹都敢动辄饱以老拳,她嫁过去去还不得被活活打死?怎么看也没有嫁给老实、勤劳但家境富裕的韦三郎好。
“三郎,我不要嫁去牛家,我不要嫁给牛二!”
听到心上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韦三郎也崩溃大哭了起来,举起的锄头却无力的跌落到了地上。
他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除了知道辛苦耕种以外,连放牛都不敢把鞭子抽重了,哪敢上去跟牛二这样肥壮的恶霸打斗。
就算他上去了,大概率也是打不过的。
看到韦三郎如此无能,听着李二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牛二没有半点不适,没有升起半点同情心,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站起身来提着哨棒不断逼近,把韦三郎吓得额头冒汗,踉跄后退。
“猪狗样的憨屡生,还敢来跟某家抢娘子,今日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
‘哗!’周围围观的乡民发出阵阵惊叫,本来有几个想要打抱不平的,一看牛二这么蛮横,退都退不及,哪还敢上前。
李二娘见牛二气势汹汹,心疼情郎的她挣脱母亲的手,哭叫着往牛二扑去,韦父、韦母和韦大嫂也赶忙涌上前去想要阻拦牛二。
牛二虽然浑,但面对老翁、老妇还是不敢太下狠手。
我张周标榜以忠孝治理天下,牛二打了韦三郎,只要不重伤,说不好汤药费都用不着给。
但是把知天命年纪的韦父、韦母打伤了,那就肯定是要去县衙挨板子的。
所以,牛二扎紧衣服,不敢用哨棒,而是连推带搡就把韦父、韦母给推倒在了地上。
至于韦大嫂,她根本就没敢上去,而是扶着跌倒在地上的婆婆,两婆媳一起嚎啕大哭了起来。
“二郎、四郎哦,你们回来看看啊!咱家被欺负了啊!”
直到这时候,韦大嫂才觉得,当初在家里一顿能吃几十斤玉米面馍馍的五个弟弟,是多么的宝贵。
“你敢打额耶娘,老子跟你拼了!”韦三郎终于红了眼睛怒吼着就冲了上来。
但,他实在不是打架的料,举着锄头就是不敢往牛二头上砸,稍微一犹豫就被牛二当胸一脚踹倒,锄头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