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字一出,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直以来左支右绌的窘况,霍然间通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张文冕道:“这正是以诚侍君之道啊。”
以诚侍君这个四个字如重锤一般砸进刘瑾的心底。掺多不行,掺少也不行,退避三舍更不行,那为何不干脆一点不掺地直接去。对朱厚照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来说,老老实实比卖弄聪明要安全得多啊!他已经到达宦官的顶峰了,接下来的东西,不是靠术能去取的,只能靠和。
张文冕眼看他的眉目越来越舒展,心中也放松下来,可不过顷刻,刘瑾又沉下脸来。
张文冕不解:“刘公是觉此策不可行?”
刘瑾摇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要是连攒情分都不成,我们就只能玩完儿了。只是,这到底论什么情,如论主仆之情,李越天然压我一头。岂非又要受她辖制?”
张文冕失笑:“当然不是主仆。您想想,在民间的家里,除了一对小夫妻外,总得有一个……”
他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为什么不能是长者呢?”
刘瑾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大,他当即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竟然生生咽下去了。他和张文冕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掷千金的疯狂。
皇爷和李越,还在漫长的磨合期中。皇爷需要长者的意见,可张太后明显不会给他意见。从这个层面来说,皇上是需要他的,毕竟知道他们这档子事的人不多,而他在以前也不是没有给皇爷出谋划策过。
张文冕舔了舔嘴唇:“为了孩子好,长者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两边说和;真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那自然是……谁家的孩子谁疼。”
张太后的缺位,又给了他们可以钻的空子。刘瑾重新确立了他的自我定位。这样的应对,有时固然会损害短期利益,可更有利于长远的发展。他对到手的好处已没有过去的执念,他早已是满头华发了。
老刘拍着张文冕的手道:“我老了,总得给你们找一条出路。不能永远呆着这四方的天里,不能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他是没根的人,可没根的人也有亲人。
是以,在今日、在西苑,面对朱厚照的一句“你还没吃够教训?”,刘瑾又是嗷得一声哭出来,先是借机忏愧他隐瞒不报的罪过,将其粉饰自己的轻忽,随后又哽咽道:“您已经伤成这样了,奴才即便是死了,也不能眼睁睁看您这样下去啊。”
朱厚照又一次无言了,他坠马本就摔得不轻,又硬撑着熬过大典,这会儿还在修养期。身体上的痛苦本就让他难以忍受,和月池之间的冷战更是叫他的心绪雪上加霜。身边的近侍都是知道他心情不佳,也都知道他是为什么心情不佳,可没一个人敢点破。他没想到,最后敢冒这个头的,还是刘瑾,还是那个陪伴他这么多年,帮他做了这么多事的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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