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见白钰没表示什么,余先生继续说:“元代皇帝尊崇藏传佛教,元大都约有十多所喇嘛寺庙,明代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承袭了该传统,藏传佛教盛行一时,这个时期因此烧造了大批藏传佛教佛像,这尊就是永乐铜鎏金大黑天佛像,底款‘永乐年制’……”
白钰接口道:“底款四字篆书是对的,无论‘大明永乐年制’还是‘永乐年制’都没有楷书款,有则必假。”
余先生松了口气,道:“此尊青铜色泽古朴,铜质和手感均符合明代特征,佛像遍体鎏金几乎都剥落,但臂弯、缝隙、皱褶间仍隐约可见,说明并非做的旧,而是长年累月把玩后形成。”
“这个……”白钰掏出手机查了会儿,摇头道,“好像有问题。”
“什……什么问题?”余先生愕然问。
“关于藏传佛教佛像,中原地区流传极少,算是古玩收藏里的冷门,研究者也寥寥,我舅舅以前叮嘱说藏传佛教派系众多,诸神关系复杂晦涩,弄不好就容易被打眼,原则上少碰为妙,因此并未深入学习,”白钰笑笑说,“唯独之前工作需要偶然间掌握了几个梵文词,恰好今天派上用场,天意啊天意。”
“梵文词?”余先生下意识朝莲花宝座侧面的梵文瞟了一眼。
“梵文Krishna的意思并非大黑天,而是黑色,后来引申为黑天……”
余先生赶紧争辩道:“黑天就是大黑天嘛……”
“黑天是印度教广受崇拜的神祇,被视为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是诸神之首,世界之主;而大黑天是湿婆的化身,两位神压根不是一码事儿。再者莲花宝座上虽写着黑天,可这尊佛像造型却是大黑天,会不会明代工匠搞错了?以当时藏传佛教的兴盛程度绝不可能犯这等低级错误,因此依然是后人——很可能清代康乾年间那批工匠仿制,工艺方面尽善尽美然而随便找个梵文抄上去,是画蛇添足的败笔。”
余先生脸色很难看地在手机里翻了会儿,懊恼叹道:“又被打眼了!他娘的,早听说造假者专门挑深山老林农户家埋坑,没想到一头栽进去,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白钰安慰道:“清代康乾工艺拿到古玩市场大概值小几万,也具备收藏价值。”
“唉,我被那两个貌似憨厚的山民忽悠了,花了整整九万八!”
余先生倒不是心疼钱,被打眼才是收藏者心中永远的痛。
缪文军正好推门进来听到后半句,上前将神像捧在手里端详良久,道:
“若非梵文瑕疵实在天衣无缝,没事,明天我派市场执法大队去找那户人家晦气,非逼他把钱吐出来不可!”
“算了买定离手,没准人家也被骗了,”余先生到底心存仁厚赶紧阻止,“到毕遵本是闲逛散心的,别闹出一场官司来。”
“行,喝酒喝酒!”
缪文军取出软袋里装的茅台,“三人两瓶,不欺公平!”
余先生赶紧拱手:“我不行我不行,以你们二位为主,我是配角。”
缪、白知他酒量的确一般般,笑笑也不勉强,等热菜端进来后便开吃起来。
席间余先生提到一个人,令白钰全身一震——
钟组部干部四局局长张郧!
十年前钟组部机构设置调整后,干部四局专门负责地方省部级干部人事任免、职务和级别调整,管理范畴覆盖所有享受省部级待遇及部分重要地级市正职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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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先生又说了一个人——前钟组部副部长谢展佲,主管央企和大型国企主要领导干部的资深组织干部。
“张郧是展佲部长一手提携的,展佲部长是我姨表弟。”余先生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