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贺塍看我没有反应,又叫了我一声:“顾影,你还好吧?”
“她,怎么死的?”
如果胡静两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么我的记忆应该就没有错。可是沈枫,为什么还会跟胡静一起?我见到的沈枫,到底是不是真的沈枫?还是说,我的记忆,依旧存在漏洞?
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胡静吞服过量安眠药的梦,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而贺塍的回答却否定了那个梦。
“车祸,”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从我身上离开过,好像我是一片薄脆的玻璃而随时会破碎似的,他得时刻注意着我心情的起伏和情绪的变化,“出事的时候,车里不止胡静一个人……”
贺塍,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小静,不是吞安眠药自杀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而贺塍脸上诧异的表情再次否定了那个梦。
贺塍舔了舔双唇,再次解释道:“顾影,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接受,我当时也懵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接受现实好不好?”
“现实,是什么?我……我想不起来了……”
这时一只麻雀飞来,落在了窗台上。贺塍从椅子上起来,踱步到窗口,那只麻雀很快又扑打着翅膀飞走了。贺塍望着窗外,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烟雾袅袅,带着他的思绪飞出了窗外。
我从床上下来,太久没下床以至于走路的时候双腿都有些站不稳。好不容易走到贺塍面前,他只是瞥了我一眼,视线便再次飞出了窗外。
“顾影,如果时间能重来,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他们,是谁?”
这次贺塍将视线彻底收回到我身上:“顾影,当我知道你的情况的时候,我有些同情你,可现在看着你,突然又很羡慕你,或许像你这样的,遗忘,才能过得好一些……”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跟沈枫有关?”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心里的预感却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疑问,既然安眠药的那个梦是假的,那么桥梁下的那个呢?转念一想,看来我真的是疯了,才会为了几个梦境而去刨根究底。
可是当贺塍听到沈枫的名字时,他的眼波瞬间就有了起伏,我想我是猜对了:“真的跟沈枫有关!”
“顾影,”贺塍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回过头来对着我说:“其实今天来之前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力所能及地帮你想起点什么,让你恢复健康;可现在看着你,突然我就觉得,或许对你来说,忘记了比想起来更好……”
我不再追问,贺塍分阴也很痛苦,究竟是怎么样的经历和记忆,才能让我们如此痛苦?
贺塍又问:“顾影,你说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把这辈子欠你的全部还给你……”
“你,欠我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我与贺塍,分阴就没有什么交集,何来亏欠一说呢?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车祸那天,胡静在沈枫的车里,他们俩在一起,一起去接的糖糖……”
顿时,那座高架桥再次出现在了眼前,轰然倒塌,扬起了一场昏天暗地的灰尘。车子立马就没了形状,甚至是没了踪影,车头的牌照被砸落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平平地躺在了地上。灾难,来得那么迅速,他们,应该还来不及痛苦吧?可死亡的前一刻,他们有时间害怕吗?胡静,为什么会在沈枫的车上?
“糖糖呢?糖糖在车上吗?”
贺塍凝望着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为难地又一次叫了我的名字:“顾影……”视线,便再次飘向了远方。
我立马就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了。
我踉跄着退了几步,靠着墙跌坐在地上,再没有一丝力气再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贺塍快步上前,蹲在我面前说:“顾影,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得坚强点,再伤心难过,也已经改变不了事实啊!”
此刻我只觉得自己很狼狈,先前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我早已失去了糖糖,失去了家庭,原来,我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可贺塍这一番话,我并不赞同。坚强,我要怎么坚强?丧夫、丧女,我生命中的亲情爱情都没了,就像地球失去了太阳,地球要怎么再旋转下去?劝人坚强,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至于事发时胡静为什么会在沈枫的车上,我已经不在乎了。无论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床上,躺好,盖上惨白的被子。这一刻,我死了,死得彻底,死得绝望……
贺塍来到我面前,还想说些什么,可我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便只是说了句“保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