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寒风猎猎, 狷雪拍石。
李元钧瞳仁似乎是长久地浸淫在黑暗中, 显得空洞骇人。只怪鲜血太过刺目, 才让他漆黑的瞳眸里有了些许微亮。
玉冠落地, 白璇珠水珠一样地跳开、流淌, 最终无声静止。
鹿鸣台上一下静极, 谁都没反应过来, 却是一声破开朱门的惊响才让众人惊醒,忙不迭地跪成一片,哆哆嗦嗦都不敢说话。
李元钧还盯着大片大片的血红, 甚至连军队闯入鹿鸣台都没能在意。
她竟然敢……
比笼中雀鸟都要听话乖巧的女人,竟然敢……
傅谨之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跌跌撞撞滑到了好几跤才爬到傅成璧的身边来。他先是跪在了无生息的尸体面前, 好一会儿才敢去碰她的脸。
冰凉的骇人。
他还记得, 傅成璧自小体质柔弱,一逢冬季就手脚冰凉, 于是他就像从前那样将她抱到怀里。隔着冰冷的铠甲也暖不到她, 傅谨之索性一并全褪了去, 不管不顾周遭有多少明枪暗箭, 将她冷掉的身子紧紧抱在胸膛间暖。
他茫然望了望周围, 眼前士兵、宫人林立,皆是一副惶恐的样子看向他们, 或许还说了甚么,可傅谨之听不见, 他耳畔阵阵轰鸣, 唯有风雪声细细拂过。
这些人的目光似乎都在看他的妹妹。
为甚么?
蛮蛮还好好的,为甚么要拿那种眼光看她?
傅谨之将傅成璧往怀中再拢了拢,“蛮蛮,没事了。哥在这儿,哥回来了。”
若不是触及到黏腻的濡热,傅谨之还不知自己的手也是冷的。鲜血几乎是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沾血的手掌。
傅谨之忽地惊了一声,一下将傅成璧狠狠抱住。他眼睛血红,颤抖着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错,他一定能找着出错的地方,不然怎么证明这是一场梦?怎么能醒过来?
可就是这样,雪是冷的,血是热的,他心腔里疼得都快要裂了。
傅谨之嘴巴张了好久才吼出了一声,真实的悲恸便如开了闸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错了。
是他错了。
一切都没有错,错得是他。
“你应我一声……”傅谨之亲她的额头,湿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哥答应你再也不走了,也不回雁门关了。”
傅谨之又看她,用袖子将她额头上的血擦去,正如从前分别时他替她擦泪一样。
“咱们兄妹现在就回庐州去,一起回家好不好?”他很认真地再问。
可傅成璧闭着眼,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间,没有回应。
“哥错了,当年不该留你一个人在京……”
他眼泪一直在往下掉,但语气很镇定,似乎就像在跟一个活着的人说话一样。
“父亲去世前要我好好照顾你,我一直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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