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聂士成部据守着天津西一个叫做八里台的地方,这个简陋的地方不久之后将因为他而载入中国近代史。
1900年7月9rì凌晨5时,联军与清军在八里台的决战开始了。
聂士成部5500人的正面是6000多人的联军;背后,是步步逼近的500名rì军。当联军的第一发炮弹在八里台炸响时,聂士成走出军帐,低声说:“弟兄们,开始了。”部下说:“请求增援吧!”聂士成说:“清军无援可增,准备打吧。”
八里台阵地前有一座小桥,聂士成骑马立于桥边。主帅前沿督战,聂军无人敢退。当联军冲上小桥时,聂军官兵跃出shè击阵地,与联军扭打成一团,双方直杀得将桥下的河水染红。两个小时后,聂军显出了支持不住的迹象。联军的炮弹打来,聂士成依然一动不动。部下喊:“军门,躲躲!”聂士成纵马向前,吼了一声:“跟我杀!”这时,有人飞报聂士成,说义和团抄了他的家,抓走了他的老母。聂士成停顿了一下,然后拍马而去。官兵们知道,聂军门决定死了。
管带宋占标跟随聂士成多年,他上前拉住聂士成的马嚼环,大哭:“军门,不能去啊!”前沿上的聂军官兵在震耳yù聋的枪炮声中听见聂士成平静地说:“孩子,你不懂。”宋占标拉住聂士成的马死活不松手,聂士成大喊了一声,挥刀向宋占标的手腕砍去。
天大亮了,八里台阵地正面的德军指挥官库克认出了聂士成,因为他曾在聂军中当过骑兵教练。库克派士兵充当军使,要求聂军投降。但是遭到了拒绝。据说库克得到的回答是,他这个“懂中国话”的德国人从来没有明白过的一个中国字:!库克随即命令所有的火器一齐开火。他知道,不把聂士成打死,八里台的战斗永远结束不了。
炮弹和子弹跟随着聂士成的战马,在混战中形成一个烟火的核心。一匹战马倒下,聂士成再换乘另一匹。他一连换乘了四匹战马,两条腿先后被打断,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接着,一块弹片划开了他的腹部,肠子从那里流了出来。但聂士成依然没有从马上跌下来。这时候,联军占领了小桥,聂士成带领官兵向小桥冲击。一发子弹从聂士成的嘴里打进去,从后脑穿了出来,又一发子弹shè穿了他的前胸,最后的那发子弹击中了聂士成的太阳穴。聂士成轰然栽下马来,滚落在阵地上……以上摘自王树增《1901年》
战场上的对手已是赢家,库克面对聂士成伤痕累累的遗体感慨不已,出于军人之间特有的情愫和敬意,他亲自将聂士成的遗体用一块红毛毯盖住,并脱帽鸣枪致哀。聂士成的遗体被郑重的交还给清军,当然,此时,天津已经是全城陷落了。
和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从《红灯照》等余味十足的小人书里得来的印象不同,义和团在历史上是个颇尴尬难言的‘民族英雄’。八国联军兵临城下时满清zhèng fǔ对义和团采取了打击、利用、剿灭的过程。聂士成奉命镇压,又奉命协作,身为军人面对命令没有选择,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政治手腕就这样把他逼上了绝境。他在前方以死督战,群情激愤的义和团在后方抄了他的家,凌虐他的家人,抓走了他七十岁的老母。当他在阵地直面列强的炮火,低沉的说出“清军无援可增,准备打吧。”悲痛一定如焚心煮骨。
“误国丧身,实堪痛恨,姑念前功,准予恤典”是清廷对聂士成的十六字评语,死了仍是带罪之人,逝者已矣!身后荣辱不重要了。
聂士成是个很有才情的武将,他赴朝作战时所写的《东征rì记》字里行间透着铁骨铮铮的男儿气概。只有两处落笔柔情,在开头和结尾他提到母亲:
‘于五月初三rì由芦台拜别慈亲启程。’
‘初二rì,至芦台,拜见慈亲,脱换征衣,已生虮虱。’
中国儒家思想推崇男人的两大德行是忠臣、孝子,嗟叹聂士成终究没能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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