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搜寻苏望廷的人手发现了程三五,不过他眼下躲进北边的旧城,一时不见踪影。”手下回答道。
吴公子抬眼望向许岩:“他是跟着你们回来的。”
许岩闻言不由得后怕起来,程三五这尊凶神暗中追踪自己,一路上却没有出手,这比在大漠走夜路被狼群包围还要可怕。
“程三五就是为摩尼珠而来,眼下首要,还是先将摩尼珠送往长安。”吴公子思虑再三,只要能将摩尼珠送到父亲手上,想必自己也能大获青睐,从而改变如今处境。
许岩听到这话,担心他会离开,出言劝阻道:“公子,如今屈支城内形势未定。我们虽然接管了宝昌社的大部产业,但多数人只是碍于形势不敢反抗,万一局势有变,他们照样会倒向宝昌社。”
“可是……”吴公子看着手中黑玉匣:“眼下各方都在为摩尼珠明争暗斗,若不能将其尽快送往长安,只怕会多生事端。”
许岩毕竟只是江湖武人,他也没有多少高明谋划,两人此时都将目光移向白衣书生,就见他一派自信从容,娓娓道来:
“吴公子,目前西域动荡不安,倘若舍弃坚城,纵然有护卫随行,千里路途也无疑是处处凶险。既然四镇大都护是令尊旧部,那便不妨暂留屈支城,可保太平。同时去信长安,让令尊上奏陛下,另外派兵前来迎请摩尼珠,如此自然高枕无忧。”
两人进入小屋,老者给他们端来两碗乳酪酸浆,一旁还有杏干果脯,可谓是西域小康之家的待客妙品。
程三五不客气,坐下端碗、仰头便喝,胡人老者不免担忧地说道:“虽然我平日不会四处闲逛,但这几日还是听说了宝昌社遭逢剧变,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你苏掌事被茂才社所杀,名下产业都被吃光抹净。”
“其实也差不多了。”苏望廷倒也不遮掩:“最近西域地界不宁,都护府一纸公文调走了宝昌社大部分人手,这才让茂才社能够趁虚而入。”
“那不知苏掌事希望我帮什么忙呢?”胡人老者同样干脆:“只是我不像你们二人,没有高明武艺在身,就是個又瞎又穷还没人理的老头子罢了。”
苏望廷与程三五对视一眼,程三五默默发笑,自顾自抓起一把杏干往嘴里送。
这位胡人老者并非寻常人,他的汉名叫穆悉德,是屈支城拜火祠上一任持法萨宝,其身份大体可类比作汉地的寺观主持。只是在屈支城胡人之中,持法萨宝权威甚高,又可视为乡贤族老,能够出面调停纠纷冲突、公证买卖。
程三五与祆教信众往来不多,他当年刚来到屈支城,就帮着苏望廷救出一伙被马贼绑掠为奴的祆教信众。据说他们是从更西边逃难而来,然后这伙人就托付给穆悉德安顿。
可以说,穆悉德和本地祆教受宝昌社恩惠不小,所以苏望廷在眼下关头选择登门造访,也是存了求援之意。
“我想请教穆长老,贵教近来在西域有何重大动作?”苏望廷小心试探。
“重大动作?”穆悉德略微沉默:“苏掌事所说,应该不是传火礼拜吧?”
“不是。”
“我明白了,是关于近来西域动乱,对不对?”穆悉德语气严肃起来。
“确实。”
穆悉德思索片刻:“我最近的确听到一些风声,教中有些人在秘密聚会,商讨大事。”
“什么大事?”苏望廷追问道。
“我了解不多,他们故意避开我。”穆悉德语气有些失望:“苏掌事想来清楚,你们大夏皇帝十多年前的对我祆教的禁法毁寺令。”
“知道,莫非最近动乱与此有关?”
“我也说不准,或许是积怨已久,又或者是受奸人挑拨。”穆悉德言道:“伱们也知道,波斯早些年被大食灭国,祆教在西边渐渐衰败,致使许多信众东逃,来到大夏疆域,于是有些人便动了心思,想在东土打开局面。”
听到这话,程三五也停下吃喝,苏望廷表情略显凝重,穆悉德察觉到异样:“看来我说中了大半,眼下乱子真的跟我祆教有关。”
“我这边也收到消息,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苏望廷语气谨慎:“据说西边有一支商队正在护送贵教圣物经过,引起各方争夺。”
“圣物?什么圣物?”穆悉德微微眯起浑浊双眼,好似能洞穿现实的混沌。
“好像叫……摩尼珠?”
程三五看得出来,苏望廷是在故意试探这位祆教长老,但他也不说话,盯着老人暗自留心。
“长老?”苏望廷见对方久久不语。
“这不是本教的圣物。”穆悉德开口便道:“本教的圣物明确记载于《苏鲁支圣训录》中,其中并无摩尼珠。”
这下连苏望廷都愣了,显然这个消息与他先前获悉大相径庭。
“苏掌事,宝昌社的遭遇,难道与这摩尼珠有关?”穆悉德问道。
“差不多吧。”苏望廷心念一转,补充道:“而且我听说,目前摩尼珠就在茂才社手中。就是考虑到这可能牵扯贵教事务,所以冒险前来向长老请教。”